第一章 妙目澄波(第7/7页)

陈子单一点头,闪身入内。陆渐抬头一看,朱门上一块漆银匾额,隐约写着“罗宅”二字。陆渐度那围墙高矮,展开跳麻之术,跃上门前石狮,再一纵,已至墙头。他沿着屋脊疾走,只见陈子单被一名仆人挑灯引路,急匆匆绕过影壁,来到一座大厅,厅上燃着火把,端然坐着三人。

陈子单一膝拜倒,沉声道:“拜见主公。”陆渐雷震一惊,定眼望去,厅中正面一人高鼻长脸,须发浓密,戴一顶飞鱼八宝攒珠冠,穿一身白缎纹龙绣金袍,五尺倭刀光华流转,横放膝上,闻言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咦,你的眼睛怎么了?”

陈子单恨声道:“被沈秀的小畜生坏了,还被他关在总督府里。”白袍人吃了一惊,挺刀怒道:“你被捉了?怎么逃出来的?”陈子单惨笑道:“沈秀那小畜生放出来的。”

白袍人脸色阴沉,徐徐道:“这就怪了,莫不是欲擒故纵?”陈子单道:“我已留了心,并无跟踪之人,本也不想面见主人,但军情紧急,不能不来。”

白袍人哦了一声,略略放心,说道:“什么军情?”陈子单道:“胡宗宪中计,决意明日凌晨,亲自提兵偷袭沈庄。”

白袍人目光闪动,咯咯笑道:“是么?那再好不过了。这消息你从何得来?”陈子单道:“那姓沈的小畜生贪得无厌,要与我做一笔交易,开价十万两银子,出卖胡宗宪的行军路线。哼,可他万没料到,主人就在南京城里。”

白袍人拍手大笑:“我让你去贡献诈降,就是要慢其心、骄其志,让胡宗宪以为我徐海只会固守山寨,坐以待毙,而后率军出城,去围那个沈庄乍浦。万不料老子早已潜入南京城内,只待兵马出动,城内空虚,咱们就四面纵火,血洗此城。届时就算胡宗宪不死,这失了南京的大罪,也足以让他丢了脑袋。”众倭寇闻言,均是狂笑。

徐海又转向一人:“霍老六,汪老在城外的人马埋伏好了吗?”霍老六道:“埋伏好了。”徐海道:“届时城中火起,你率人抢到三山门外,杀光守军,打开城门,将汪老的人马放入城来,里应外合,尽情烧杀。”霍老六面露狞笑,大声应命。陆渐听得心跳如雷:“好险,若非我无意知晓,岂不断送了这一城百姓?”

徐海又说:“子单,你本是我放出去的死间,原以为此去有死无生,不曾想你还能活着回来。可见上苍眷顾,不忍分离你我兄弟。”陈子单哭拜道:“主公对我恩重如山,属下唯有以死报之。”

徐海叹一口气,温言道:“你这一日一夜里势必受了许多苦楚,徐某全都记在心里,待到城破之日,我必然擒住沈家父子,千刀万剐,给你报仇。只不过,沈秀那边还需你走一趟,先拿银子买下行军图,餍其贪欲,以免此人起了疑念,叫我功败垂成。”

陈子单道:“此事义不容辞。”徐海点头道:“这次你带几个好手去,若有必要,杀掉那姓沈的也无不可……”

陆渐听到这里,忽生警兆,一股疾风自后袭来,疾风中夹着一股腥甜腐臭。他躲避不及,使一个‘雀母相’,身子缩如雀卵,让过要害,却被那一掌击在肩胛。掌力虽被变相卸去不少,陆渐仍觉奇痛彻骨,急变“神鱼相”,贴着屋瓦滚出丈余,眼前忽地一阵昏黑。

来人一掌未能将之击毙,咦了一声,纵上又是一掌,来如雷轰电至。陆渐翻身抬手,向上迎出,二掌相交,他的鼻间腐臭变浓,对方掌力如山,压得他百骸欲散,足下哗然巨响,屋瓦破碎,身不由主地掉了下去。

陆渐不料徐海手下竟有如许高手,自他练成十六相,从未在掌力上落过下风。他身在半空,头顶风响,那人也沉身追来、凌空击下。陆渐不敢硬接,左手变“多头蛇相”,绕过那人的掌势,缠向他的手腕。

那人哼了一声,右掌后缩,左掌击出。陆渐欲抬右掌拆解,忽觉右臂麻痹,居然不听使唤,情急将身一缩,使“大自在相”贴地翻出,不待那人落地,翻身站起,大喝一声,左掌使一个“寿者相”,忽变“猴王相”。那人也是高手,一见陆渐出手气势,旋身飘开数尺,方要顺手反击,不料陆渐从“猴王相”变“半狮人相”,一拳送出,轰隆巨响,墙壁应手坍塌,露出一个窟窿。

那人不料陆渐出掌是虚,挥拳破壁却是本意,惊觉时陆渐已钻墙而出,发足狂奔。奔跑间,陆渐只觉右肩麻木渐渐扩散,须臾扩至半身,他张口欲呼,又觉舌头僵硬,也不知跑了多远,忽地双腿一软,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