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泉迷踪(第2/8页)
何巧姑生平翻手云雨,将天下男女玩弄于股掌之间,谁知今天遇上这等喜怒无常的主儿,恰似老鼠遇了猫,不由煞白了脸,脸上的五道指痕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高高肿起,恰似烙上去似的。
姚晴笑眯眯地将她搂在怀中,一边喂她喝酒,一边对她又亲又摸,上下其手,好比男子一样戏弄。若是换了男子也罢了,何巧姑正好撒娇悲泣,发泄心中委屈,但被姚晴玩弄,却是欲哭不敢,欲笑不能,忍气吞声饮了一巡酒,倒似吃了吕太后三千个筵席。
沈秀见姚晴这般反复无常,也是呆坐一边,忘了言语。忽听一声轻笑,他转眼望去,谷缜笑吟吟地挑帘而入,沈秀一皱眉,腾地站了起来。
谷缜笑了笑,摆手说道:“足下少安毋躁。”说着眼中带笑,望着姚晴。何巧姑见了他,如得救星,颤声道:“谷爷……救……救我……”
谷缜冲她点了点头,笑道:“姚大美人,你打她一巴掌,又嫖她这一回,当日被她欺侮的怨气也该出够了吧?”何巧姑惊慌道:“谷爷怎么也来闹我?这位姑娘皇后似的人儿,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欺侮她。”
谷缜笑而不语,姚晴却怕被他道破丑奴儿的身份,便笑道:“好妈妈,你去吧。”何巧姑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走了。
姚晴又瞧谷缜一眼,冷冷道:“你来做什么?”谷缜笑道:“给你提个醒儿!”姚晴只是冷笑。
“不信么?”谷缜笑道,“你往窗外看!”姚晴一转眼,透过圆窗,只见远方高楼尖上,左飞卿白衣胜雪,抱膝而坐。
姚晴咬着朱唇,目透杀机。谷缜自斟自饮,从容笑道:“风君侯十六岁时,为一个牧羊女报仇,追杀一群马贼,从天山北麓一直追到贝尔加湖。那群马贼沿途换马,日夜狂奔,逃了整整十天十夜,最后两百来人只活了一个,听说还是因为累饿交加,惊惧发疯,左飞卿不屑杀他,方才逃得性命。”
此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姚晴、沈秀均是听过,姚晴冷冷道:“那又怎样?”
“还不明白么?”谷缜笑道,“风君侯那时神通未成,也能十天十夜、不眠不休地追杀马贼,如今自也能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守着姑娘你了。”
姚晴端起一杯酒,冷笑道:“你来就为说这些废话?”谷缜摇头道:“不是,只因我有法子,叫你逃过风君侯的追踪。”
姚晴瞧他一眼,眼里透出得意。谷缜微露苦笑:“你不用开心,我知道上了你的当。只需你有难,陆渐势必拼死相助,我是他的朋友,若要帮他,就须帮你。可恨,明知是你的圈套,也只能跳进来。”
姚晴轻哼一声,口中淡淡说道:“姑娘我本来就比你臭狐狸高明,你上当吃亏,也是应该的。”
谷缜笑笑不语。沈秀见他二人只顾交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气恼,忍不住喝道:“小子,这是爷爷花钱取乐的地方,你坐在这儿不碍眼吗?”
谷缜瞧他一眼,笑道:“足下今晚取乐,共花了三千二百一十六两七钱五分银子,对不对?”沈秀心中咯噔一下,奇道:“你怎么知道?”
谷缜笑道:“我不仅知道你今晚花的银子,还知道你在南京有四所宅子,无锡、杭州各有两所大宅,苏州有一座园林。这九座宅子里养了九个女人,三个是倭寇送的,三个是拐来的,还有三个是从妓院里赎出来的……”
“你放屁!”沈秀面若溅朱,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还没完呢!”谷缜摆手直笑,“你在南京还有一座大仓,屯了三万五千石谷米,想要等到荒年,囤积居奇。在苏州有六户织坊,纺出的生丝卖给苏州织造,织出的绸缎,走私给西北的蛮族。另有一家妓院、两家赌坊,还有两万两银子,常年利滚利放贷周转……”
沈秀起初怒容满面,但随谷缜娓娓道来,脸上由怒转惊,又由震惊转为阴沉,忽见姚晴目光移来,不由叫道:“师妹,你别信他胡说八道……”姚晴朱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是么,却叫人失望得很,你若真有这么大一份家当,倒是叫人羡慕。”沈秀望着她,一时惊疑不定,皱了皱眉,徐徐坐下。
姚晴又问:“臭狐狸,你说了一大堆,却值几多银子?”谷缜扳着指头道:“只算本金,不算利息,这沈大公子的家当暂且值二十万两银子。”
姚晴听出他话中有话,忍不住笑道:“什么叫暂且?”谷缜道:“所谓暂且,就是今天值二十万两,再过几个月,也许一个钱也不值。”
沈秀听得惊疑不定,谷缜对他的明暗财物了如指掌,估算价值也误差微小,听他说到“一个钱也不值”,不觉心惊肉跳,再也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致,望着谷缜寻思:“这人究竟是谁?”
沈秀发迹扬名,只是这两年的事,在此之前,谷缜已被关入狱岛,是以沈秀不知他的名头。
谷缜从容起身,踱到窗边,逍遥望去,远处河面上升起一盏莲花灯,宝光流辉,亮若星月。谷缜转身笑道:“大美人,该启程了。”姚晴一笑站起,沈秀忙道:“师妹你上哪儿去?”姚晴笑道:“多劳师兄破费,小妹告辞了。”
沈秀从来不做赔本生意,他在姚晴身上下了本钱,若不一亲芳泽,决计不肯罢休,应声勃然大怒,恶狠狠盯向谷缜。谷、姚二人却不理会,并肩出门。沈秀忽地掷下酒钱,朗朗笑道:“好师妹,不是说了吗?我因你得罪家父,无家可归,你就忍心丢下我不管?”
姚晴皱起眉头,沈秀却不管她是否情愿,快步抢上,将她与谷缜隔开。姚晴不由叹道:“沈师兄,你可真缠人。”沈秀笑道:“若要怪,便怪师妹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那日只一眼,便将我这三魂七魄勾去了。唉,如今师兄我便似一具行尸走肉,只有跟着你到天涯海角了。”
姚晴只是一笑,谷缜却说:“我倒有一个还魂的法儿,也不知灵不灵。”沈秀调笑正欢,忽地被他打断,又是怒目相向。姚晴却笑道:“什么法儿?快些教我。”
谷缜道:“先用黑狗血一盆,给这位沈兄洗头净手,再将他丢在粪坑里浸上三天,别说三魂七魄,就是七魂八魄也招回来了。”沈秀不及发怒,姚晴已皱眉道:“好你个臭狐狸,你不但咒他中邪,还骂我施邪法!”
谷缜笑道:“岂敢岂敢,我这纯属一片好心。”姚晴冷笑道:“你是好心,这天下就没有坏心了。”谷缜哈哈一笑,拱手道:“得姚大美人樱口一赞,我也快行那个尸,走那个肉了。”忽见沈秀瞪来,笑道,“沈兄放心,‘行尸走肉’这四个字是兄台专用,普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小弟纵然心向往之,也不敢乱拾兄台的牙慧,污了沈兄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