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手怖歌(第6/9页)

高老大带着笑道:“孙玉伯对这女儿本来管得很严,绝不许任何男人接近她,无论谁只要对她有了染指之意,就立刻会发觉孙玉伯属下的打手在等着他,那么这人很快就会失踪了。”

她笑得比叶翔刚才更残酷,接着又道:“但孙玉伯还是忘了一件事。忘了将他女儿像男人一样阉割掉,等他发现女儿肚子已大了时,后悔已来不及,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只有将她赶出去,而且永远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

叶翔全身颤抖,道:“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高老大笑了笑,说道:“其实,你每个字都相信,因为你不但见过孙玉伯的那个女儿,也见过她的孩子。”

叶翔退了两步,忽然坐到地上。

高老大道:“有件事你也许真的不信——非但你不信,连我都有点不信,像她那样的荡妇,居然还有人敢去爱她。”

她眨了眨眼,又说道:“你猜爱上了她的人是谁?”

叶翔咬着牙。

高老大道:“你当然猜不到,爱上她的人,就是孟星魂。”

叶翔全身冰冷。

高老大道:“更妙的是,她居然也像真的爱上了他,居然准备跟他私奔。”

叶翔颤声道:“我不信——这种事就算真的发生了,你也不会知道。”

高老大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叶翔道:“你……你已知道,却还是要小孟去杀她的父亲?”

高老大沉下脸,冷冷地说道:“那是他的任务,他不能不去,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她嘴角又露出残酷的微笑,悠然接着道:“等他知道时,那情况一定有趣得很……等到那时,他就会回来的。”

后面那两句话她说的声音更低,因为她根本是说给自己听的。

叶翔没有听见,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高老大道:“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想去告诉他?”

叶翔忽然笑了,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很了解男人,谁知你除了跟男人做那件事外,别的什么都不懂。”

高老大瞪着眼,道:“我不懂?”

叶翔道:“你若懂得男人,就应该知道男人也跟女人一样,也会吃醋的,而且吃起醋来,比女人更可怕。”

高老大看着他,目中露出笑意。

她当然懂。

最冷静的男人往往也会因嫉妒而发狂,做出一些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因为那时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已变成野兽。

高老大笑道:“不错,孙玉伯死了之后,他女儿迟早总会知道谁杀了他,那时你也许还有机会。”

叶翔闭起眼睛,说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高老大道:“担心什么?”

叶翔道:“只担心小孟杀不了孙玉伯。”

高老大脸上的笑忽然变得神秘,缓缓道:“你用不着担心,他的机会很好,简直太好了。”

叶翔皱眉道:“为什么?”

高老大道:“你知道谁来求我暗杀孙玉伯的么?”

叶翔摇摇头。

高老大笑道:“你当然猜不到……谁都猜不到的。”

叶翔试探着道:“孙玉伯的仇人很多。”

高老大道:“来找我的并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他的朋友。”

她又笑笑,慢慢地接着道:“你最好记着,仇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的朋友。”

叶翔沉默了很久,才又淡淡地道:“我没有朋友。”

高老大道:“孟星魂岂非是你的朋友?”

有人说:“聪明人宁可信任自己的仇敌,也不信任朋友。”

被“朋友”出卖的确实很多。因为你只提防仇敌,不会提防朋友。

高老大的确是聪明人,只不过她还是说错了一点。

朋友并不可怕。

真正的可怕是,你分不出谁是你的仇人,谁是你的朋友。

孟星魂在树下挖了个洞,看着那两本簿子在洞中烧成灰烬,再埋在土里。

在行动前,他总是分外小心,无论做什么都绝不留下痕迹,因为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现在他已将这两本簿子上的名字全都记熟,他确信自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忘记。

现在他已准备开始行动。

除了第一次外,他每次行动前都保持平静,几乎和平时完全没有两样,就算一个真正的刽子手在行刑前,心情都会比他紧张得多。但现在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安。那是不是因为他以前杀人都是报恩,为了奉命,为了尽责,所以自己总能为自己找到借口,而这次杀人却是为了自己。

他不能不承认这次去杀人是有些私心。因为他已想到了杀人的报酬,而且竟想用这报酬来养自己所爱的人,他简直不敢去想,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卑鄙无耻。

“孙玉伯也许本就该杀。”

“但你为了正义去杀他是一回事,为了报酬杀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孟星魂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矛盾,只有不去想它——逃避虽也可耻,但世人又有谁没有逃避过呢?有的人逃避理想,有的人逃避现实,有的人逃避别人,有的人逃避自己。

有时逃避只不过是种休息,让你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人生。

所以你觉得太紧张时,若能逃避一下,也蛮不错的,但却千万不可逃避得太久,因为你所逃避的问题,绝不会因你逃避而解决的。

你只能在逃避中休息,绝不能“死”在逃避里。

孟星魂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月明星稀。

他踏着月色走向老伯的花园,现在去虽已太迟了些,但他决心不再等。

只有一样事比“明知做错,还要去做”更可怕,那就是“等着痛苦去做这件事”。你往往会等得发疯。

老伯的花园在月色中看来更美如仙境,没有人,没有声音,只有花的香气在风中静静流动。

也没有任何警戒防备,花园的门大开着。孟星魂走了进去。

他只踏入了这“毫无戒备”的花园一步——

突然间,铃声一响,十八支弩箭挟着劲风,自花丛中射出。

孟星魂的身子也如弩箭般射出。

他落在菊花上,菊花开得这么美,看来的确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但菊花中立刻就有刀光飞起。

四把刀,一把刀刺他的足踝,一把刀砍他的腰,一把刀在旁边等着他,谁也不知道要砍向哪里。

还有一把刀却是从上面砍下来的,砍他的头。

花丛上完全没有借力之处,他身子已无法再跃起,看来已免不了要挨一刀。

至少挨一刀,也许是四刀。

孟星魂没有挨上,他身子不能跃起,就忽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