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萧十一郎在哪里(第2/3页)

最大的一条鱼就坐在她们前面几张桌子外,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圆圆的脸,白白净净的皮肤,一双手保养得比少女还嫩,手上戴着个比铜铃还大的汉玉扳指。

他身旁的女人当然也是最美的,不但美,而且非常年轻,看来绝不会比他的女儿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还带着几分孩子的天真,一张小嘴好像总是噘着的,笑起来的时候,鼻子总是会先皱一皱,显得说不出的俏媚,说不出的爱娇。

这正是中年男人们最喜欢的一种女人。

所以附近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偷偷地多看她两眼,女人们的眼睛也忍不住要去看看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对比春水还绿的翠玉耳环。

那是真正的祖母绿,绿得晶莹,绿得清澈,绿得令每个女人的心都动了。

这种又羡慕又嫉妒的眼色,总是能令她觉得很愉快。

能做柳苏州的老婆,实在是件很愉快的事,无论做第几房老婆都同样愉快。

就只这一副耳环,姑苏就很难找得出第二对来。

他们身后除了一个丫鬟和一个俊俏的书童外,还有个腰悬着长剑,铁青着脸的黑衣大汉,持剑而立。

柳苏州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带着个保镖的。

柳苏州的四个保镖,没有一个不是好手。

这佩剑大汉姓高,叫高刚,人称“追风剑”。

江湖中外号叫追风剑的人虽不少,但能有这外号的人,出手想必总是快的。

可是他看见坐在对面桌上的两个人时,脸上却露出尊敬之色。

高刚不但剑法快,而且也是个老江湖了,他认得这两个人。

在江湖上走动的,就算不认得这两个人,至少也听过他们的名字。

“伯仲双侠”不但是名门子弟,而且在江湖中做了几件轰动一时,大快人心的事。

尤其是二侠欧阳文仲,掌中一对“子母离魂圈”,更是久已失传的外门兵器。

欧阳世家本是武林中以豪富著称的三大世家之一,这兄弟两人,当然也是大亨。

萧十一郎呢?

看不见萧十一郎。

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萧十一郎还是一直都没有出现。

“只要他到了姑苏附近,就一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到姑苏附近来?”

风四娘几乎已经不想再等下去,这种事她实在受不了。

但就在这时,萧十一郎终于来了!

等人往往就是这样子的,你愈着急,愈等不到,你不想等了,他却偏偏来了。

一辆崭新的、用八匹骏马拉着的黑漆马车,已在门外停下。

连风四娘都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马车。

萧十一郎就是坐着这辆马车来的,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两个书童、四个丫头和那穿着缎子衣服的马车夫外,还有个头发漆黑、白衣如雪的绝色丽人陪伴着他。

“这就是冰冰。”

从楼上看下去,也看不见冰冰的脸,只能看见她一头比缎子还光滑、比丝还柔软的漆黑头发,和头发上那颗比龙眼还大的明珠。

萧十一郎走在前面,她落后半步,用一只柔白纤美的手,轻挽着萧十一郎的臂。

他们已走下车,走进门,从楼上看,也看不见他的脸。

这个人真的是萧十一郎?风四娘和沈璧君都不禁睁大眼睛看着楼梯口,也觉得心跳忽然加快了三倍,呼吸好像随时都可能停止。她们一心希望能见到萧十一郎,却又希望这个人不是萧十一郎。

楼梯上有脚步声传上来,她们的心跳愈来愈快,忽然间,她们的呼吸停止,她们已经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发亮的眼睛,亮得就像是秋夜里最灿烂的一颗星。

这个人真的就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来了。

萧十一郎本是个很不讲究衣着的人,有时甚至连袜子都不穿,但现在他身上穿的,却是质料最高贵的衣服,剪裁得精致而合身,衣服是纯黑色的,黑得就像是他的眸子一样。

柔软贴身的衣服,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杆刚炼成的枪——光亮、修长、笔挺。

他的肩并不太宽,腰却很细,系着条黑皮腰带,腰带上斜插着一柄刀。

一柄形式奇特的短刀,刀鞘竟仿佛是黄金打成的,却镶着三粒人间少见的黑珍珠。

这么样的一柄刀,衬着那一身黑衣服,更显得说不出的夺目。

除了这柄刀之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却使得他这个人看来更高贵突出。

他现在已非常懂得穿衣服。

萧十一郎本是个很不讲究修饰的人,胡子从来不刮,有时甚至会几天不洗澡。但现在,他的脸却刮得很干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齐,他的头发显然也是经过精心梳理的,每一根都梳得很整齐,他的衣服也是笔挺的,从上到下,连一条皱纹都找不出。

风四娘吃惊地看着他,若不是嘴被塞住,现在一定已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她实在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她以前认得的那个萧十一郎!萧十一郎竟似老了。

除了那柄刀外,冰冰就是他唯一的装饰。她实在是个男人们引以为荣的女人,她很年轻,非常年轻。

她的皮肤稍微显得太苍白了些,却使得她看来更娇弱;她的眼睛也像是孩子般纯真明亮,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

柳苏州座上那个女孩子,本已是很少见的美人,但现在跟她一比,就好像忽然变俗了。

风四娘忽然发觉她的美竟然是和沈璧君属于同一类的,只不过她比沈璧君更年轻,更娇弱。

她也不像沈璧君那么温柔,那么娴静。

无论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很骄傲的女人,除了萧十一郎外,这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多看一眼的,就算别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就是冰冰。”

沈璧君的心在往下沉。

“为了冰冰,他什么事都肯做,冰冰若要他挖出你的眼珠子来,他也不会拒绝的。”

沈璧君的手足已冰冷,连她都不能不承认,冰冰实在是个值得男人牺牲一切的女人。

“只有冰冰才配得上萧十一郎,因为她还年轻,她既没有嫁过人,也不会为萧十一郎带来烦恼。”

沈璧君连心都已冷透,她忽然发觉她本不该来的。

她已决心不让萧十一郎再看见她,也不愿再为萧十一郎带来任何困扰。

“没有我这么样一个人,他活得岂非更幸福愉快得多?”

沈璧君用力咬着嘴唇,眼泪已流下面颊。

萧十一郎知道别人在看他,每个人都在看他,看他的衣服,看他的刀,看他身旁的美人。

他不在乎,他本来一向不喜欢别人注意他的,但现在却已变了,非但变得完全不在乎,甚至还好像很得意,萧十一郎竟已变成了个像柳苏州一样喜欢炫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