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个故事(第8/10页)

一直走了近百步,方才发现林墙上露出一道一丈多宽的出口,却被一大丛荆棘封锁起来。透过荆棘从缝隙望去,只见一大片的树林,隐隐还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林间……

小弦心中一动,知道这必是景成像所提及的后山禁地。他一心逃出鸣佩峰,心想这后山既然是禁地,四大家族的人应该不会来此处找寻自己。当下顾不得荆棘尖利,用手拨开一道可容自己钻过的缝隙,几经周折总算从这片荆棘丛中钻了过去。他心思细密,怕被人发现自己逃人后山,重又用荆棘将缝隙填好,忙出了一身汗不说,尖刺还将一双小手割得鲜血淋漓,连身上的衣衫亦被划得七零八落。

小弦稍稍休息一会儿,望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树林,心头亦是有些发虚,不知其中是否会有什么毒蛇猛兽。可事已至此,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将心一横,便沿着那小路朝树林中走去。

那小路蜿蜒而下,久未有人通行,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踏足上去如地毯般轻软。小弦只恐其间有什么蛇虫,找了根树枝一面探路、一面缓缓前行。棍头点处,只觉土质甚为坚固,拨开枯叶,其下竟也是以青石铺就,不过比起前山那些青石板却是厚阔了许多。

走了半里路的样子,约摸已下到半山腰处,山风透林而入,更显得林影憧憧,阴风习习。虽是白日午间,却是越见荒凉。

小弦自小便在山野中长大,倒也不见惊慌,只是想到身上一点食物清水也无,也不知这里下山还有多远,路上若能找到果树须得多采集一些果实;又想到身无利器,若是碰上什么野兽就糟了……正在胡思乱想间,恰好看到右手方有一根大木棒横于两枝树桠间。那木棒约有儿臂粗细,一头尖利,正是一件上好的防身武器。小弦心中大喜,便伸手去取。

刚刚走近那树桠,突觉脚下轻轻一震,只听得左侧树林间发出一声响动。回首一看,却是一块重达百余斤的大石蓦然由林中抛出,带着呼呼风声直向小弦的后脑袭来……

小弦大吃一惊,还好那大石虽是来势凶猛,速度却甚缓,只是大石封住了左方与后面,右边又正好是一棵大树,迫不得已,只好往前跨出一步。只觉脚下又是一震,那根横于树桠间的木棒也迎着小弦来势射出,就似是小弦凑身往前撞上去一般。那木棒来速亦不很疾,只是若往后退,必和那大石相撞。小弦躲无可躲,还好动念得快,一矮身往右边大树一靠,以求避开木棒……

尚未等他松口气,大树猛一晃荡,小弦脚下一紧,一根野藤蓦然弹起,先收缩再拉扯,就如一个活套般正正箍在小弦小腿上。小弦一声惊呼都不及出口,便头下脚上地从那大石木棒交错而过的缝隙中,被野藤倒吊而起。

“砰砰砰”连响三声,头两声是大石与木棒分别击在树干上,第三声却是那野藤在空中断裂,又将小弦重重摔了下来。幸好地下是厚厚数层枯叶,才不至于有骨折颈断之祸。即便如此,也将小弦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这机关设计得极为巧妙,大石与木棒来势缓慢,全是障眼之法,那根野藤方是关键所在,竟是算好了中伏者躲避的方向,意在生擒。若不是那野藤年久朽坏,只怕现在小弦已被倒挂在半空中了。

小弦被摔人树林深处,趴在地上,半晌未回过气来。等了许久,看四周再无动静,方才缓缓爬起,揉揉摔得生疼的脖颈。他心知必是刚才脚下踩到了什么机关,可现在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根本看不出机关设在何处。他在林间呆立良久,眼睁睁望着数十步外的青石小路,竟是不敢随便出脚。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后山禁地?”一个苍老雄劲的汽音蓦然传人小弦耳中。小弦只觉那声音似是近在耳边,抬头四顾却是不见半个人影。正要回答说自己乃是四大家族的弟子,转念一想,此处既是四大家族的禁地,景成像又一再叮嘱不得擅闯,谁知对擅闯禁地的本门弟子定下了什么家法。当下住口不答,一心要将那人激出来。

“好吧,你不说话便留在这儿吧。”那人却不急于现身,悠然道。小弦被那巧妙的机关震慑住了,心想宁可落入这人的手中,也好过困于这危机四伏的树林内,连忙大声叫道:“那你先把我救出来,我便告诉你我是谁。”“你一个小孩子,倒会跟老夫讲条件。”那人口中啧啧有声,“看这路上脚步的痕迹,你应是从前山而来,若非本门弟子可不管你。”小弦听他口气应也是四大家族的人物,口中含混道:“外人如何能轻易到四大家族中……”

“这倒也是。你是点睛阁的传人么?”那人似是不再怀疑小弦的身份。小弦对景成像一肚子怨气,如何肯认,连连摇头。那人倒不着急,又不紧不慢地问道:“莫非你是温柔乡的外姓弟子?”

小弦心想让他这般问下去,迟早会现出马脚来,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猜我是蹁跹楼的人?”那人嘿嘿一笑:“花家子弟从来都是俊逸风流,若是有个你这样的丑小子,只怕愧对祖先。”小弦听他讽刺自己长相丑陋,心头大怒,又不知如何反驳,忽想到昨日刚从《老子》中读到一段话,强忍着气道:“美之与恶,相去若何。前辈以貌取人,岂不有失风范。”

那人似是呆了一下:“看不出你这小孩还懂得不少道理。好吧,算是老夫说错了,先给你道声歉。”小弦料不到他会直承其错,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喃喃道:“长相都是父母给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是极是极,想我当年虽是口上不说,心里亦是非常妒忌蹁跹楼主花柏生的那张小白脸。”

小弦奇道:“蹁跹楼主是四非公子花嗅香呀,这个花柏生又是谁?”那人一叹:“嗅香都做楼主了么?花柏生老来得子,我上次见嗅香,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呢。”小弦更是吃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人沉吟一会儿,似在默算年份,又长叹一声:“山中一日,人间千年。嘿嘿,这一闭关竟就是五十年的光景了。”小弦已知此人定是四大家族中的长辈,听他口气比花嗅香、景成像等人至少高出一辈,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处闭关五十年之久?这后山又为何是四大家族的禁地?

正苦思难解,却听那人语气忽冷:“老夫已可确定你非点睛阁与蹁跹楼弟子,只怕水家女子也不会生下你这般相貌,你到底是何人?”

小弦心想此人既然只记得数十年前花嗅香的模样,怕是久已不见外人,自己倒不妨瞎说一气或可蒙混过关:“前辈的眼光果然厉害,我是英雄冢的弟子。”“胡说。”那人斥道,“你若是英雄冢的弟子,如何会不识这游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