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殊死之斗(第5/15页)
白洋淀东南的一个村落外,朱泛和郑芫终于找到了参将盛庸的部队。
村落里外已无百姓,全都逃避战火出走了,村子一里外就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在布哨。时近黄昏,炊事兵正在埋锅造饭,炊烟袅袅中却嗅不到任何的安和气氛,只有战马的嘶鸣声和军士的吆喝声划破寂静的空间。
在此之前,郑芫和朱泛施展轻功全力疾奔,他们在沧州打了个尖略事休息,主要是想探查一下那批火器是否运到了沧州。果然,他们一到沧州运河边,就看到如同德州码头一样的排场:一个青年小将率了百十个士兵,静静地守着十辆骡车,在等候着接货,只是这回该是真货了。
朱泛叹道:“这金蝉脱壳之计骗倒了所有的人,真是好计不在巧,太巧行不了。如此一条俗计,只要执行得大胆细心,就能顺利地运送成功呢。咱们自以为是明白人,却被诓得苦。”郑芫道:“朱泛你瞧,那条大船进来了。”两人极目望去,只见一艘大船缓缓泊近码头,主桅上挂着“大明”的官旗,副桅上挂着一面黑底长幡,上面绣着“龙腾”两个金字。
郑芫和朱泛对望了一眼,朱泛道:“原来是老沙的镖局保了这趟货,龙腾镖局真不愧是京师第一大镖局啊!”郑芫道:“这批火器终于运到郭英老将军手中,咱们可以放心了吧?”朱泛皱着眉,摇头道:“我可放不下心,想到那两个天竺人和杨冰突然都变成了锦衣卫,我可一点心也放不下。芫儿,你叫那天竺黑矮子啥名来着?”郑芫道:“好像叫什么辛拉吉的,唉,这些天竺人的名字真不好记。你还真相信这些人加入了锦衣卫?”
朱泛道:“不错,是辛拉吉。奇怪,为什么我总是记成‘辛吉拉’?芫儿,不瞒你说,我还真相信他们的确加入了锦衣卫。你想想,当鲁烈他们第一次听到咱们几人成了锦衣卫时,是不是也觉不可思议?”郑芫点头道:“有道理。金寄容和鲁烈他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章头儿,你找丐帮来做锦衣卫,我就去找天竺人来入伙锦衣卫,看谁厉害?”
几经探讯,他俩终于找到这白洋淀畔的村落来,盛庸的部队正驻扎于此。村落里外的兵士个个面色严肃,行动迅速而不混乱,朱泛低声道:“这盛庸带得好兵,看来这部队能打仗。”
两人穿着锦衣卫袍服大剌剌地从村外往村内走,众官兵见到两个锦衣卫,虽有些惹眼,但备战匆匆也没有人上前盘问,直到进入村子中央,一个千总带着两个军士才将两人拦住。朱泛亮出腰牌,主动报了名字,要求面见盛庸。那千总验了朱、郑的腰牌,便带着两人来到一间较大的村舍前,请守卫的军士进去通报。
不一会亲兵出来道:“盛参将请京师来的贵使入内一谈。”朱泛和郑芫进入屋内,只见一间布置简单的客室中摆着一张木桌,墙上挂了两张地图,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将军含笑出迎。朱泛和郑芫先向他行了礼,郑芫举起御笔亲谕,要盛庸接旨。
盛庸接过了信封,抽出两页信纸,很仔细地读了两遍,再读附上的资料,面上神色阴晴不定。郑芫见这位五十多岁的三品参将剑眉隆准,双目偶而扬起时便见精光一闪,暗道:“又是一个厉害人物。”
盛庸终于将上谕放下,向郑芫和朱泛抱拳行了一礼,道:“圣上密旨有劳两位指挥使亲自送到,这兵荒马乱之中跋涉千里,盛某感恩之至。”
郑芫听他说得客气,一时便不会措辞,朱泛接口道:“盛将军忒客气了,咱俩奉皇上亲谕,务须亲自将这封信送到。一路上辛苦倒说不上,只是不知盛将军行止何处,一路访查不得要领。倒是碰上了从浏阳送来的火器,说是郭英郭将军要的东西,有武功高手要动手拦劫,咱们出手管了一下,反而探得您的部队到了白洋淀。”
盛庸听得很仔细,问道:“浏阳火器?什么武林高手会要动手拦劫?”朱泛道:“三个外地的武林高手,穿了锦衣卫的袍服,在德州码头附近打劫,扣住了来接货的将军罗义,咱们出手还是挡不住他们用罗义的性命要胁,硬将那批火器倒入湖水中……”盛庸惊道:“浏阳的火器必是火药包,进了水便坏啦!”朱泛笑道:“结果那批火药包全是假货,铁球中装的全是细砂,真货由龙腾镖局保着送到沧州登岸,安全接到郭将军营里去了。”盛庸拍了一下大腿,道:“好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呀!”郑芫黯然道:“只可惜了罗义一条性命。”盛庸正色道:“罗义这人我也有印象,是条好汉子。只要郭帅能善用这批火器破敌,也就告慰罗义在天之灵了。”
这时亲兵进来请示盛参将何时用餐,盛庸道:“两位千里跋涉到此,若不嫌弃,便在营中一同便餐如何?”郑芫还来不及反应,朱泛已经道:“甚好,甚好,此地除军营之外便无民店,正要叨扰将军一餐。”郑芫心知朱泛的想法,以为参将的私房菜必然是好的,暗中不齿朱泛的贪嘴好吃。
那知饭菜开上来,竟然只有两盘蔬菜,一盘肉丝炒豆干,而且是一大盘豆干配几根肉丝。不过伙夫现烙的一叠葱油饼倒是香味四溢,一个亲兵捧了一罎白酒来,也是燕京产的二锅头。盛庸接过酒罎,拍开泥封,亲自为郑芫、朱泛斟满了酒碗,哈哈笑道:“喝了这道地的燕京二锅头,便多杀几个燕贼叛军。两位年龄不过二十,竟然当上皇帝亲信的锦衣卫,真是英雄出少年呢。”
郑芫连忙谦虚了两句,问道:“看来大战即将起于白沟河,皇上十分忧心前线的战局,亲自与京师几位大人商议,特将破敌之策密谕山东参政铁铉及盛将军……”
盛庸道:“两位既受皇上亲命递送密谕,我就不瞒两位。盛某自弱冠从太祖征战前线,镇守地方,在太祖时官至都指挥,去年以参将之名随耿帅伐燕,尚未出战便已落败,只好襄助耿帅固守真定。今从李帅再战朱棣,依我数十年的经验来看,李帅若能以中军殿后,前线全权交与平安及瞿能父子,当可予朱棣迎头痛击。但我最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事……”
郑芫虽然聪明,但对两军对战的事一窍不通,睁大了一双眼睛问道:“接下来会怎样?”
盛庸摇了摇头道:“李帅定然不肯率中军垫后,朱棣必以主力强打中军,我担心的事便在此。”朱泛插口道:“强打中军便怎样?”盛庸叹了一口气,道:“中军士气极为低落,遭败又极易溃散。若中军溃散,先锋再强也难挽大局。”郑芫不甚解,忍不住脱口问道:“您是说……李帅是个必败将军?”盛庸不答,举杯邀饮,一碗烈酒一干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