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武林盟主(第5/15页)
郑芫和朱泛随着章逸,终于回到了京师南京。章逸一报到就被郑洽召到翰林院密谈,快两个多时辰了仍未见出来,朱泛和郑芫便先到“郑家好酒”向郑娘子报到。郑娘子见到女儿一去数月,不但无恙归来,看上去更见成熟美丽,做娘的那分高兴就难以形容了。
郑芫跟娘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朱泛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可思议,这母女两人可以飞快地同时述说五件不同的事,其中有问有答,却完全不会弄错题目;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问答之间居然丝丝入扣,两人都不会误解。这本事令朱泛又是好奇又是佩服。初时觉得十分有趣,听了一会之后,朱泛忽然悄悄背过身,不露痕迹地强忍住双眼中欲流的泪水,那是一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孤儿偶被引发的思娘眼泪,但朱泛毕竟没让它流下来。
郑娘子忽然从和女儿的对话中冒出一句:“朱泛,芫儿这一路惊险万状,全赖你护着她,真感谢你了。”朱泛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他摇摇头道:“郑妈妈莫要谢我,一路上许多难处多亏芫儿相助,咱们才能化险为夷呢。”
郑娘子笑道:“朱泛你想吃什么,郑妈这就做给你吃。”朱泛大喜道:“清炒河虾、红糟扣肉,还有……”郑芫打断笑道:“这么贪吃,将来怎么带领丐帮?”朱泛叹了一口气道:“说得也是,咱丐帮的规矩也该从权改一改了……”郑芫笑道:“从什么权?”朱泛道:“如果丐帮的规矩一成不变,都不准吃好的,将会影响优秀人才加入丐帮。”郑芫忍住了笑,道:“好啊,等你当了帮主,就把帮规给改了吧。”朱泛一本正经地道:“刚好相反,要改现在便要改,等当了帮主,怎好为了……为了帮主要吃好的而改帮规?”郑芫拍手道:“那好极了,你就不要当那什么帮主,省得到时因贪吃出丑闻,贻笑武林。”朱泛道:“此事兹事体大,俺要再好好和帮主商量一下。”
“不是帮主,以后要叫盟主!”章逸从门外大步走进来,郑娘子见了他又是另一番欣喜,章逸深情地望了她一眼,她鼻头一酸,连忙道:“都回来了,太好啦。”便进了厨房。章逸也不遮掩,紧跟着也进了厨房。郑芫和朱泛对望一眼,眼中都含着笑意。
这时门外阿宽提了两大篮菜蔬鱼肉回店来,高声叫道:“哈,你们全回来了,这下老板娘可要乐翻了,刚好我这边进得好河鲜,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餐。”他进得店来便要往厨房里冲,郑芫一把拉住,把两只大篮子放在桌上道:“阿宽,你进了啥好货色,先给我瞧瞧。”她将篮中的菜蔬、鱼虾、肉类一一翻看一番,心想:“章逸和娘该出来了吧。”
果然厨房门帘一掀,章逸和郑娘子走了出来,郑娘子脸上有些红扑扑的,章逸却是一脸的笑意,他冲着阿宽道:“阿宽啊,你今天的鱼虾向谁买的呀?陆老爷那儿么?”阿宽道:“陆老爷子有十多天不见人了,今天俺是向歪嘴老郭买的,新鲜得紧呢。”章逸道:“你说陆老爷子不见十多天了?”阿宽道:“是啊,平日他在城外两处卖鱼,今日俺自划船到两处找他,都不见人影。”
章逸暗忖道:“前次大家怕出事,本要陆镇离开京师避避风头,但陆镇坚拒不肯,只答应不再每日进城来卖鱼送货。这些日子风头过了,倒也相安无事。这回阿宽说有十多天未见到人,倒是令人担心。”他不动声色,暗中已决定要去打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郑娘子领着阿宽回到厨房,章逸脸色忽转凝重,他低声对朱泛和郑芫道:“北方战事紧张得很。”朱泛道:“郑学士说的?”章逸示意两人坐下,压低嗓子道:“盛庸和铁铉在东昌打了一个大胜仗后,燕军再次南下,便在浃河一带发动会战,这回如果守不住,德州又要沦陷了。”
郑芫道:“但愿铁铉、盛庸、平安等将军再打一个大胜仗,燕军退回燕京城,便没有足够的兵力再第三次南下了。”
章逸点头道:“芫儿看得准。燕军虽强悍,朱棣父子虽能用兵,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打几场胜仗是办得到的,要想长驱南下打赢这场内战便捉襟见肘,显得力有未逮了。而朝廷这边兵力粮草都较充分,苦于良将太少,先前两个庸将又葬送了不少兵力辎重,是以这场仗竟是陷入胶着的泥淖中。”
郑芫叹了一口气道:“可怜的是无辜百姓啊。章头儿,这一回朱泛和我出公差到了前线战区一趟,咱们看到打仗的惨烈,百姓的痛苦,如非亲见真是无从想像。”朱泛道:“便是他朱家叔侄争皇位罢了,竟要天下百姓受这种苦,咱们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们不要打了?”章逸摇头,忽然对郑芫道:“皇上听说你回来了,要你明天进宫当差。”
建文三年三月底,燕军和盛庸的部队在浃河一带鏖兵苦战,双方互有胜负,盛军破杀了朱棣的大将谭渊,朱能则斩杀了盛庸的部将庄得。朱棣仍然不改身先士卒的打法,他在浃河附近陷入盛庸的火枪阵中,但盛庸的部属认出是朱棣便停止开枪攻击,让朱棣侦查军情完毕后安然离去。
第二天,朱棣率领十几个亲军潜伏到盛营附近营宿,再次探得宝贵军情,天亮时不慎为盛军发现,立刻陷入包围之中。盛军打算生擒朱棣,但朱棣再次利用建文的禁杀之旨,索性令麾下亲兵亮出主将旗号,大剌剌地冲出重围,跃马扬长而去,盛庸的军士全都看得傻了眼,一时不知为何而战,斗志大丧。
两天之后,朱棣在一场大风暴中占尽东北风的顺风之利,击败了士气涣散的盛庸部队,盛庸只好败守德州。浃河之战的败讯传到京师时,建文正在和方孝孺对弈。方孝孺拈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他心中有事便无法集中注意力下棋,他正在等待前方浃河之战的战果,多么希望自己能像东晋的谢安,在棋局中得到淝水之战的胜利消息,然后故作平静地说声:“小儿辈逐已破贼。”
但他此时心中杂念不断,患得患失之心起伏,一子落下,对面的建文哈哈笑道:“孝孺,何事扰你心,这一着棋可真是自寻绝路呢。”建文持黑子正要下杀着,当值的侍卫郑芫悄声进来,站在方孝孺的身后。建文瞧见了便笑道:“芫儿,何事要你亲自来侍候?”郑芫躬身道:“前方紧急军情要报。”方孝孺抬头道:“快报,快报。”郑芫将一个八百里紧急奏摺递给建文,建文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废然将摺子丢落棋盘上,惨叹一声道:“盛庸兵败浃河。”
方孝孺心中念兹在兹的便是这一战的胜败,现在答案揭晓,整个人有如跌入冰水之中,过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向建文跪下行礼道:“圣上暂且宽心,待臣立刻去兵部了解一下详细军情,随时回奏。”建文挥挥手没有答话,方孝孺又行了一礼便匆匆退出。室中静了下来,只剩下建文及郑芫,还有桌上一盘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