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与龙之卷(第25/26页)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纸往地上一撒。张师政心知他是要作法破除禁咒,还没说什么,承乾忽地跳了上来,叫道:“秦真人,那波斯女子呢?躲到哪里去了?”

一直木然不动的石龙师听到承乾的声音,忽地睁开眼,似是一头见到猎物的猛兽,也不见他作势,已然一跃而起,直向承乾扑来。这一下当真突然,秦英正在行法,石龙师的身法竟是快得连他都挡不住,一下已掠过他身边,直冲向承乾。承乾见秦英与张师政两人都已上了楼,只觉不会再有意外,却不曾想到石龙师会有此惊人之举,吓得张大了嘴,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张师政虽然不曾想到,但他出手极快,手中刀一下挥出,挡住石龙师的去路。若是石龙师仍是冲上前来,便会被这一刀断为两截,但石龙师却如毫不在意,仍是疾冲过来。

“嚓”的一声,张师政的刀已没入石龙师腰间,但石龙师去势丝毫不减,刀子在他腰间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几乎要将他拦腰斩成两半。张师政根本没想到世上竟会有这等坚毅的人,听着刀尖划过石龙师体内断骨时发出的尖锐声响,一张脸也已吓得白了,手一软,再握不住利刃。石龙师腰间带着一柄快刀,一把将承乾抱住了。

秦英本在作法,也不曾想到这个死模死样的胡人竟会暴起,等他回过神来,石龙师已经抱住了承乾。他大吃一惊,手指疾动,在石龙师背后连敲了五处大穴,但石龙师却似毫无察觉。他呆了呆,心道:“原来又是个傀儡。”手指一拖一捺,已在石龙师背后画了一道符,喝道:“疾!”

这是西华观《太上洞渊神咒经》中的缚、杀、禁、斩四鬼品合而为一,石龙师只是抱住承乾,毫无还手之力。秦英在他背心拍了一掌,他的身体忽地如被吹胀了一般,一下变大,身体便如同烈日下的雪人一般极快地消融,鲜血直流。

一看到有血流出,秦英脸也吓得白了。他只以为这又是呼影一类的高明傀儡,咒术对傀儡用处不大,因此才会四咒合用,哪知竟会是个真人。虽然承乾性命已然无忧,但这般一来,石龙师体内流出的鲜血也淌满他全身。以承乾的脾气,只怕只有过,没半点功劳的。他一把拎起石龙师的残尸扔到一边,道:“殿下!殿下!”却见承乾满脸是血,倒也没受什么伤。他道术虽强,功名心重,不由忐忑不安,生怕承乾会大发雷霆。哪知承乾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茫然地看了周围一眼,却没说话。秦英急道:“殿下,你没事吧?”

承乾呆了呆,伸出手来看了看,似是在皱眉想着什么,忽然道:“走吧,去南昭郡王府。”

秦英一怔,但承乾没有如平常一般破口大骂,他已是谢天谢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是,是。快,来人,给殿下洗把脸。”只是承乾竟然再也不管这里,急匆匆便向楼下走去。

“太子没发现你们?”

裴行俭松了口气。会昌寺中的一切,他们无从插手,但既然张三郎是要明月奴做一件事,若能阻止明月奴,此事自然是釜底抽薪。他们商量好,明崇俨将明月奴捉出来,裴行俭则准备了马车在外接应。可是明崇俨刚进去,裴行俭便见太子带了一队随从也走了进去。太子手下,尽是些异人术士,裴行俭纵然武功高强也不敢闯进去,正急得抓耳挠腮,却见太子又带着人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明崇俨抱着明月奴好端端地出来了。一问之下,太子居然在那秦英马上就要破掉他法术时阻止了他,当真是幸运之至。

明崇俨道:“是,我也实在有些想不通。太子一直想要捉住明姑娘,却不知在那一刻竟会放弃。他杀了那石龙师后,似乎换了个人,想必是被石龙师忠心护主感动了。”

这虽然也是个理由,但明崇俨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方才等承乾一走,明崇俨还生怕这是欲擒故纵之计,在梁上又等了片刻,等确认没人了方才离去。他想不通承乾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放过了明月奴。

明月奴已然昏厥过去,不知为何嘴角却有些笑容。裴行俭道:“明兄,现在该将这阉人怎么办?”

明崇俨忽地有些不安,道:“这个……裴兄,她也挺可怜的,真要将她送官法办么?她也没真做什么。”

的确,明月奴没杀过一个人,也没做什么不法之事。裴行俭虽知她是个阉人,但见到这个楚楚可怜的胡姬,不由英雄气短,叹道:“好吧,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虽然她是阉人……”

明月奴忽然动了动,小声骂道:“啐!谁是阉人!”虽然她气息甚弱,这一声骂得也很轻,但话音中却也听得出恼怒来。明崇俨和裴行俭都是一怔,看向明月奴,却见她仍是昏迷不醒,只怕是昏迷中听得他们两个“阉人阉人”地说个不停,怒气勃发,才冒出一句来。

裴行俭看了眼明崇俨,明崇俨却大是慌乱,急道:“她……我猜她是阉人,她一直没否认!”

裴行俭瞪了他一眼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她要恨你。若有人敢叫我阉人,我非把他身上多出来的东西全割掉不可!”

他话还未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忽地一把握住七截枪。不等他将枪抖开,外面忽地伸进一只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这人手劲极大,裴行俭武功非凡,却敌不住这人一推之力,这人一只手顺势而上,已封住了裴行俭手臂的穴道。

明崇俨吓了一大跳,伸手刚要结印,一个汉子已闪进车来,手中短刀压到明崇俨脖子上,微笑道:“果然便是极玄子的弟子。”

这人正是张三郎。明崇俨只觉他的刀阴寒彻骨,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连气都快喘不上,话也说不出来。张三郎脸上虽带着笑容,眼里却满是痛恨,道:“你是故人之徒,原本该饶你一命,只是你杀了道法,便留不得你了。”

道法是什么人?明崇俨想问,但这把冰冷的刀压在他喉头,哪里说得出来。张三郎刀气森严,不可一世,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若是在外面,裴行俭还能凭借身法与张三郎过上几招,但在这狭小的车里,张三郎的气势已将他们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死了么?明崇俨不由闭上了眼。张三郎的刀锋已触到他的皮肤,让他冷得窒息。会昌寺一战,张三郎计划周详,偏偏因为尹道法失机,未能及时会合,以至于一败涂地。等他发现尹道法竟然被杀,明月奴也被人劫走,更是恼怒异常。计划失败还是小事,尹道法对自己忠心耿耿,却被人杀了,这才让他怒火万丈。等发现明月奴与明崇俨在一处,只道尹道法也是他杀的。若不是知道明崇俨是极玄子之徒,尚存故人香火之情,水火刀马上就要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