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20/21页)
大哥才能出众,但平生最服膺的,却是这个镰足。如果镰足愿意为苏我氏所用,高官厚禄定然不在话下。伏鹰也不知道镰足为什么不愿追随大哥,但他也似乎明白镰足的心思。
如果追随苏我氏,便永远都只是苏我氏帐下的一个家臣罢了。镰足想的,是要取苏我氏而代之吧。如果我不是生在苏我家,会不会也和镰足一样选择与苏我氏为敌的道路?
会,一定会的。但现在我已为苏我氏的一员,就只能走这条路了。
伏鹰默默地想着。他突然侧过脸,看着得意楼的门口。在门口,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人正从车上走下来。这人下车时,看了看挂在门口的匾额,又看了看周围,但这一群正在看昆仑奴表演喷火的看客显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人走了进去。
镰足大人,我会将你的项上人头与负心子一同带回去,以此来尊敬你。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这个衣着朴素的少年眼里,闪出一丝杀气。
“明兄,这里还会有什么?”
裴行俭小心地看着周围,小声说道。明崇俨说要来查看一下麻胡的所处,他拗不过明崇俨,只得答应一同过来看看就走。以前他隶属长安县的金吾卫,查看怀远坊还算师出有名,现在他调到万年县了,如果被怀远坊武侯铺的金吾卫同僚看到,大概要怪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更何况这屋子金吾卫已经贴上了封条,他们翻墙进来,大小已经是一件渎职之罪,如果有人揪住不放,说不定连自己的前程也要毁了。
明崇俨仔细看着地面。门窗全都关着,里面很暗,他也几乎是趴在地上。听得裴行俭的声音,他小声道:“我在看。”
裴行俭见他忽然停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某一块地方,诧道:“发现什么了?”
明崇俨皱起眉头,道:“这屋子几时封的?”
“发现麻胡死的那天就封了吧,我也不清楚了。怎么了?”
明崇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解开了,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他撮了一小把,均匀地洒在地上。地上原本铺着青砖,只是年深日久,颜色也变黑了,上面还结着一个个浮沤一样的泥钉。这些白粉一洒到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他用嘴一吹,一些粉末被吹掉了,剩下一些还粘在上面,却是几个脚印。
明崇俨指着那脚印道:“明兄,你看看这个。”
裴行俭道:“那天进来抬死人,看热闹,这屋子里有不少人,有个脚印那又有什么稀奇。”
明崇俨道:“这种留影术只能看到五个时辰前留下的脚印。五个时辰,那是什么时候?”
此时还没到正午,五个时辰前,正是午夜。裴行俭也有些踌躇,道:“大概是有个金吾卫的兄弟有时又进来了一次吧……”他说着也觉得这活说不通。
明崇俨微微一笑,道:“裴兄,你们金吾卫脚上都穿什么?”
金吾卫士兵部穿着吉莫靴,裴行俭自己脚上也正穿着,明崇俨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裴行俭怔了怔,道:“连什么鞋都看得出来?”
“照理是看不出穿什么鞋子的,但是你来看看,裴兄。”
明崇俨闪到了一边,裴行俭凑上前去。乍一看,白粉围出的只是一个寻常脚印,但细细看去,这脚印前端有几条细细的线。他怔了怔,道:“这人穿的好像是分趾的靴子。”
“有这种靴子么?”
裴行俭道:“我在师傅那边看过一本书,说交广一带的农夫下水田干活,有个地方是穿鱼皮靴的,因为寻常靴子下田容易滑倒。”
他还要说,明崇俨指了指那足印中间道:“你再仔细看看。”
裴行俭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忽然惊道:“有脚纹!”他抬起头,不敢确定地道:“这人是光着脚?”
在这样的天气光着脚走来走去,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裴行俭说出来也有点不敢相信。见明崇俨点了点头,他急道:“这人光着脚做什么?”
“为了吸聚尸居余气。”
裴行俭道:“这是什么东西?”在一瞬间里,裴行俭看到明崇俨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惧意,心道:“明兄虽是个书生,却胆大包天,他怕什么?”
明崇俨道:“裴兄,你不是术门中人,自然不知道。我小时听师傅说过一次,这叫泉听术,是一种招魂术。”他从怀里又摸出一把小刷子,叹了口气,道:“也是一种邪术。”
裴行俭听得明崇俨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飘忽不定,像是从一个极深的孔穴里发出的,还带着嗡嗡的回音。他暗自诧异,心道:“明兄说话怎么是这个味了?”掏了掏耳朵,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多想,心道:“原来还有冬蚊子。”蚊蚋之属在屋中过冬,也是常事,特别是阴暗的地方。麻胡这屋子很阴暗,说不定哪儿有个苍蝇蚊子在飞。他道:“这邪术有什么用?”
“人死未满七日,都能用这种泉听术将魂魄引来,探听秘事。”
明崇俨皱起了眉。那麻胡夫妇死时左太阳处都有三点淤青,显然生前也中了浮梦术一类的法术。如果杀人之人已经探查到了要知道的东西,那么这个用泉听术的人又是何许人也?
再慢慢看吧。他蹲下去,用小刷子刷着足印上的粉末。正刷了两下,却听得裴行俭“扑哧”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愕然道:“裴兄,什么事这么好笑?”
“明兄,你现在怎么这样说话?”
明崇俨莫名其妙,道:“我怎么说话了?”他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你现在捏细了喉咙说话,真不中听。”
明崇俨正刷着地上的白粉,手忽然一颤。
粉末被刷掉了许多,但还有几颗粘在上面。他只觉一颗心已提了起来,忽地站起,叫道:“闪开!”
裴行俭见明崇俨突然站起,一脸惊恐,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由一怔,道:“你说什么?”还没等明崇俨回话,只觉头顶有一股厉风扑来。
这阵厉风尖利如针。裴行俭只觉毛发俱竖,手已伸到腰间握住了七截枪枪柄。他武功不俗,手指刚一搭上,七截枪已“哗”一声抽出,直直竖了起来。
这是半招“起蛟式”。此时耳中那种嗡嗡声也已清晰起来,那是有人在低低念诵着:“……九州社令,血食之宾。镇星缚手,北帝收魂,三台七星,持剑斩精。邪精魍魉,吾誓不闻。闻吾咒者,头破脑裂,碎如微尘。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