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第20/32页)
破镜重圆便是当时艳传的一件逸事。说的是当初南陈乐昌公主国破之时,与夫婿徐德言失散,成为隋朝越国公杨素的侍妾。分手时二人以一面铜镜裂为两半,相约日后重见。后来徐德言成为杨素幕僚,与乐昌公主相见,结果杨素大发慈悲,让他夫妇复合。此事距今也没多少年,依然流播人口。高仲舒听明崇俨这样一说,眼里又有些神采,但转瞬即逝,道:“太子也不是杨素,没这天了。”
明崇俨也没别的话好讲,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那还是忘了吧。好好睡一觉,以后早点回家,别乱逛。”
高仲舒叹道:“唉,也只有这样了。她的小名原来叫小狐狸啊,多好的名字。”他全然沉浸在感伤中,一点也没发现边上明崇俨目瞪口呆的样子。
承乾伸展了一下手臂,睁开眼。阳光照进来,正映在他眼皮上,让他感到有点痒。他搔了搔,伸手向边上一揽,却揽了个空。他半坐起来,笑骂道:“小浪蹄子,快过来,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承乾贵为太子,却一直喜欢过突厥人的生活。这东宫里好好的宫殿不住,却搭了个穹庐,里面的摆设也尽是虎狼狐羊皮褥,直如突厥名王。称心正坐在边上,听得承乾的声音,却动也不动。承乾笑着一把将称心搂住,道:“称心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称心看着他,喃喃道:“殿下,您没生我的气么?”
承乾笑了笑,道:“我哪会生我的称心儿的气。称心称心,就是称我的心的。别哭了,哭鼻子可不好看。”
他笑得十分爽朗,但称心却觉得一阵心悸,低低道:“是。”
昨晚,当称心被韦灵符带回东宫时,好在太子并未召见。韦灵符见这一桩天大的祸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弭无形,暗自庆幸不迭,央求称心万万不可将这事说出去。只是看样子,以后再也没办法求韦灵符偷偷带自己出去了。天快亮时,突然黄门过来传唤,说太子要称心侍寝。称心心有余悸,但太子有召,不得不来,心中却仍是担忧高仲舒的安危。
承乾哪知道称心正想着高仲舒,摸着称心的脸蛋,笑眯眯地道:“宝贝称心儿,是不是嫌整天在宫里闷得慌?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太子没有发现自己私自出去么?称心的心里一动,道:“殿下,为什么还要过两天?今天就出去吧。”
承乾笑了笑,道:“昨天不是刚去射猎么,今天再去的话,那些言官又该上本扯淡了。过两天吧。”
称心见他十分开心,撒娇道:“昨天殿下哪里去射猎了,那是大前天的事。”
“大前天?”
承乾一把撩开身上的被褥,站了起来。他虽然一足有些跛,但平时常常骑马射猎,身体十分健壮。称心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样子,但也知道这太子喜怒无常,方才还和颜悦色,只怕马上会大发雷霆,吓得不敢多嘴。承乾却没有发作,只是皱了皱眉,道:“真是大前天么?”
称心道:“是啊。前天雪还刚停,殿下您说狐兔要出来找食,这才去的。”
承乾一把拉开帐帘,看了看外面。太子寝宫之中,黄门宫女都非唤不入,这里显得极为冷清,院子里空无一人,但院中积雪却已化了许多。承乾喃喃道:“真的已过了两天了?”
称心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吓得声音都有点变,道:“真的。”
承乾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看着院中景物。称心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承乾面色越来越是阴冷,忽然一脚向称心踢去,喝道:“小骚货,快给我滚出去!”称心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慌忙抱起衣服,行了个礼,急匆匆向外面跑去,身后承乾却大声喝道:“把俟斤叫进来!”
俟斤本是北周时突厥木杆可汗之名。承乾平时打扮起居都如突厥人,把几个近身的小黄门也取了突厥可汗之名,呼斥之间,便如在使唤突厥历代名王。称心刚走,俟斤便步趋过来,在帐外跪下,道:“殿下,俟斤在。”
“前天、昨天我都去哪里了?”
俟斤呆了呆,道:“殿下前天未尝出宫,昨天去与魏少卿叔玉前往魏大人府第。”
承乾呆了呆,道:“魏征?”
“正是魏征大人。”
魏征是天子极其信任的大臣,有时也上本参奏太子嬉戏过度,所以昨天承乾去魏征府中,俟斤暗中颇为诧异。听太子此时说法,居然他连昨天的事都忘了个精光,俟斤心中不免忐忑,忖道:“他们说殿下患了心恙,看来当真不假。”
承乾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喝道:“出去吧!”
打发走了俟斤,承乾心乱如麻,只觉茫然。他分明记得昨天带着称心外出射猎,可是他们却说那是大前天的事。这两天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越想越乱。父亲对自己已是越来越看不顺眼,听宫中谋士说,父亲已有意废了自己,立四弟为太子。如果这种事传出去,那么那些依附四弟,惯会揣摩上意的言官定会趁机上本,说自己无人君之资吧。
承乾只觉胸口闷得像要炸开。青雀(李承乾四弟魏王泰小名)那个该死的胖子,只会在父皇面前卖弄自己的学问,也配为人君么?
在承乾的心中,怒火如野草一般茂盛起来。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心中却如暗夜行路,突然踩空了一样失落。
伟大的大唐皇帝,至高无上的至尊,胡人眼中巍巍在上的天可汗,此时却如一个寻常的老人一样。他几乎是挤出胸中的一口气息,勉强道:“这是真的么?”
眼前的那人沉默了片刻,低低道:“是。”
李世民的手重重地在案上一拍,喝道:“胡说!你身为国家重臣,妖言惑众,你说这是何罪?”
这人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头来道:“老臣正因为身受陛下大恩,才不敢隐瞒。”
这人年纪已经老大,背都快直不起来了,但神色坚毅,仍是当初那个无所畏惧的铁骨直臣。李世民看着他,突然间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他喃喃道:“难道,这是真的么?”
“臣也不知殿下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当时他活脱脱便是隐太子,臣绝不会看错。只是此事事涉荒幻,臣不敢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