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蜀都战歌 第九章 笼斗(第2/3页)

虽然逼退了一人,武当其他三个高手近距离合剿的阵势已成。极恶劣的形势。

——尤其当江云澜第一次真正出手。

「武当行剑」的蛇步,在瓦片上如履平地,斜斜快速滑出一步,江云澜那柄古长剑的尖刃,已然迫在荆裂眉头。

荆裂及时侧颈闪躲,剑尖擦破额头,把荆裂的头巾顺势挑飞,散开一头辫子发。

极快的剑。额头出血的荆裂,终于知道当日青城派总管宋贞的心情。

左肩紧接一阵火辣感觉。是石弘的鸳鸯钺,那鱼尾后刃割破了荆裂肩头那朵大红花刺青。花蕊溅出鲜血来。

若不是虎玲兰又赶来,以斩击逼开石弘,石弘另一边的鸳鸯钺再至,荆裂恐怕不只捱这一记。

呼延达的「静物双剑」几乎同时无声无息攻击荆裂下盘。荆裂沉刀仅仅挡过。

三个「兵鸦道」高手夹击下,荆裂根本连一招也无法进手,更已经中了一招半。如此下去,七招之内,必死无疑。

虎玲兰把刀收在腰侧,成下段「逆胁」架式,与荆裂背贴背而立。荆裂则高举倭刀,为「八相」架构。两人的姿态,很自然形成了互相掩护补位之势。

荆裂知道:生还唯一的希望,是依靠这个不久之前还想杀死他的东瀛女剑士。

虎玲兰心思也是一样。

江云澜早就抛去抢来的船桨。他狂吼一声,提剑再度攻来。那张满是伤疤的崩鼻脸孔,神情有如疯兽。

荆裂双臂扭转,双手握着倭刀水平反向横斩,目标为江云澜右颈侧,此乃日本阴流剑技「猿回」。

倭刀较江云澜的古剑长出不少。江云澜采不闪不避杀入近距的策略,左手铁甲爪化为劈掌,向右侧硬挡倭刀刃锋,右手剑紧接削向荆裂握刀的左手拳头。

眼看剑锋就要削中,在最后瞬间,荆裂左手却及时放开刀柄缩后——虽然手背还是被剑尖划开了一道血口。

江云澜满以为这快剑,最少令荆裂失去两根指头,竟仍被他险险躲过,心中讶异。

——这「猎人」武功虽未大成,但却有一种如野兽的本能反应!

看见荆裂拥有这样的潜能,江云澜杀性更增——今夜不杀他,天晓得下次再遇到他时,武功会进步到什么境地?

在江云澜削剑的同时,使鸳鸯钺的石弘已经潜到荆裂左侧,准备抓着荆裂最不设防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刚才一次中招,荆裂已经断定四个武当武者里,石弘是仅次于江云澜的二号人物,当然一直都有提防他,早就用眼角瞥见那鸳鸯钺的刃光。

但他没有理会。因为他知道虎玲兰会来掩护。

果然,虎玲兰的野太刀光芒已经笼罩在石弘前方,再次以长兵刃之利把他逼开。

得到虎玲兰的掩护,荆裂得以专心应付江云澜。他顺着刚才那记「猿回」横砍的势道,左腿如鞭扫踢向江云澜的前锋右膝!

——这种把腿击夹在刀招之间的技艺,乃是来自暹罗王室武术;但这记扫腿法,又是他少年时在南海虎尊派学得的一招「铁盘脚」。加上「猿回」斩,荆裂这连环一招两式中,就糅合了三个民族的武技。

江云澜精于「武当行剑」步法,哪会轻易给这一脚扫中?他轻移重心,缩起右腿就轻松躲过了。

哪知荆裂真正心意,根本不是要踢他。那「铁盘脚」半途变招,一脚蹴在瓦面上,踢出了一个大洞。

「下去!」荆裂用日语呼叫,同时左手拉着虎玲兰后背衣衫。二人一起穿过那洞孔,坠进下方的房屋。

两人突然从屋顶消失,本来自后夹击而来的呼延达顿时扑了个空。

荆裂和虎玲兰落在黑暗的房间里。那就是刚才虎玲兰闯入过的房间,那住客早已趁机惊惶夺门而逃。

荆裂计算过:在空旷的屋顶上,继续被武当武者围攻,完全没有好处;反倒在这狭窄的房间里,也许有一线生机。

「进去!」江云澜呼喊。呼延达先跳下洞去,身在空中时交错舞起双剑花护身,防止半途被偷袭。

同时一面板壁爆开。是刚才落在隔壁房间的李山阳,以「武当斩马刀法」破开了木板墙攻袭而来。

虎玲兰也知荆裂的盘算。她猛地舞起野太刀,把房间内家具杂物斩破卷飞。荆裂也一样狂乱挥刀。两人有如祭起一场暴风,原已幽暗的房间内木屑碎片与杂物飞扬,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但武当四人,哪肯给他们机会就此趁乱逃遁?李山阳和呼延达首先攻上去。刀剑交加。继而跃下的江云澜与石弘,也舞起兵刃,试图绕向侧面,欲在房间内再形成包围之势。

火花连环四溅,每一下爆亮,都映出房间里六人瞬间的出招姿态。

在目难见物的幽暗中进行羣战,出招之余还得冒着与同伴互相误伤的危险,是技艺与胆气的考验。

六人无一畏惧。

再次连续爆闪出数十丛火星。金属交击的响声,有如串成一首急密的战歌。

接着是肉体被金属割过的闷声。血花紧接血花。

六头野兽困在笼中的死斗。

然后,临街一面的房间墙壁,朝外轰然破开。

◇◇◇◇

剑谚有云:「心为主帅,眼为先锋」。剑欲快,眼必先练快。

青城派武术有一种练法,名为「观雨功」。顾名思义,就是用眼目视线,捕捉迅速频密滴落的雨点——当然,不是只有下雨天才能练,平日则洒水到树木枝叶上,再摇动树木,让水滴落下。

这「观雨功」,青城派自山门弟子以上,每天早课前都练一炷香时间,得要练到能清楚看见雨珠,方为小成。

燕横身为青城「道传弟子」,这功法当然有成。

这瞬间穿纸窗而入的那大丛黑影,在他眼中就如练功时看见的雨点。它们飞来的速度和角度都瞧得清清楚楚。

燕横迅速判断出,那黑影之间唯一能让一人身躯全数躲过的缝隙。他的身体马上拔起,闪往那道缝隙里。

但他毕竟猝然受袭,加上坐在宴席上被桌椅所碍,还是慢了一点点。

左边脸颊和肩头,传来火辣的痛感。

此外那十多二十点黑影,在他身周如黑色的流星飞掠而过。

惨叫。在燕横身后。

是三个原本正在侍候他的「万花春」堂倌,每人身体都中了两三枚箭矢,纷纷倒卧在地上悲呜呻吟。

燕横检视自己身体。脸颊只是被浅浅擦伤了,但左肩却钉上了一枚短箭。幸而不是命中关节部位,而且燕横的肩头肌肉格外厚实,那箭矢入肉不深。

再看那排已经破烂的纸窗,每个窗格后面,都有两名握着短弩的汉子。

燕横回头瞧瞧受伤倒地的那些堂倌。马牌帮为了布下陷阱猎杀他,竟连无辜的外人也一并射倒——难怪他们不用自家的侍从,根本一早已有这阴险的打算。这等心思,忒也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