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任侠天下 第七章 庐陵会(第4/9页)

「这样还算是人吗?」燕横平日的温热眼神消失了,代之以冰锥般的尖锐,直射向白脸男。

白脸男却似乎非常习惯迎受这种愤怒的眼神,甚至有点享受。

——敌人越恨我,待会儿把他踩在脚下时就越畅快。

「我已经非常仁慈。」他冷笑说:「跟你们说了这么多话。天公一个旱雷轰下来把人劈死,也不会告诉那人为什么;我至少也先让你们知道,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这儿送死呀!我这不是比上天还要仁慈吗?」

他大字摊开双手,有如向对方展示身后的数十人马。

「武当派波龙术王座下弟子。记着这名字。到了地府比较容易找到同伴。」

——武当派!

燕横右手搭住「龙棘」剑柄。同时童静也握住腰间「静物剑」。

白脸男的细目,瞬间闪出先前未露的杀意。他视线略抬向上。

右手正要挥下号令。

但是荆裂、虎玲兰、练飞虹皆早有所觉,就在他发令前一刹那同时出手:

荆裂从腰后挥出鸳鸯钺镖刀;虎玲兰搭箭快射;练飞虹掷出手上菜刀。

三柄飞行兵器,一律朝上射向屋顶!

瓦片穿破,碎片四散。同时发出的惨呼。

——原来三人早就察觉,在骑队到达的同时,有人藉马蹄声的掩护,已经潜上了饭馆的屋顶!

白脸男满以为自己一挥手下令,屋内被困五人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密集暗器射杀,此刻略一犹疑,手才挥下。

屋顶上还有第四人未中招,他狠狠朝下方投下一物,那物从屋瓦穿入,半途突然一分为五,直取燕横所坐的位置。

但这一攻击已迟了片刻。五片有如半月形状的飞镖散射,钉在燕横坐过的凳上。

燕横身体已从饭馆门前拔射而出。

一束金黄光华在身前。

「龙棘」。「星追月」。

金色剑光映在白脸男的眼瞳。

白脸男的身影却在「龙棘」的尖锋前突然消失了。

他低身斜踏蛇步,闪过「星追月」,同时拔剑反击。

要是换作别人也许看不出,但燕横他们目击这招,马上就判辨出来:

是货真价实的「武当行剑」!

燕横心里虽惊讶,但他早有对抗武当剑法的经验,这半年来练武更是时刻以武当招术为假想敌,此刻亦及时反应,回剑往斜下方一架,挡住了白脸男这「避青入红」的低身反刺!

两剑相交的刹那,燕横似乎隐隐看见,对方的剑身因为碰击而冒起些什么,一时不以为意。

白脸男的惊讶绝不在燕横之下:还道这些家伙又是不知哪儿冒出来送死、头脑发热的江湖人,哪料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子,不动则已,一出手剑招竟是如斯迅疾,一剑就几乎将自己洞穿!

童静也紧接燕横从门里振剑杀出。她听这白脸男的邪恶说话,早就愤怒不已,再看见那饭馆店东一家的死尸,心想是我挑这家饭馆的,就好像是自己害死了这些人,心里更是愤慨,将灰黑的「静物剑」拔出腰间,同样一招「星追月」,直取白脸男的头颈侧!

白脸男右旁的手下早已防备,拔出刀来架住童静的剑招,童静透过兵刃,感到对方刀劲甚沉雄。

——难道说……这儿的真的全都是……武当弟子?……

这时屋顶上中了飞刀羽箭的三个暗算者,才从屋顶上堕下,其中一人穿透瓦面的破洞,堕落在饭馆里。

碎瓦灰尘纷扬中,虎玲兰眼目仍异常敏锐,已经看见上方第四个发镖者的所在。她先前从箭囊里一抽就是两枝箭,一枝仍扣在右手无名指和尾指之间,此刻迅速再搭上弓,拉个半满弦的快射,那发镖者看不清状况,应弓弦弹动声而惨叫,仰天向后倒下去。

白脸男的反击被「龙棘」架住,马上剑势再变,立个弓步,将长剑迎头硬劈而来!

燕横抽起剑柄,斜斜又将来剑格住,只感白脸男剑上蕴含的劲力,非同寻常。

——这白脸男比武当派「兵鸦道」那年轻剑士焦红叶,看来还要小上几岁,但其武当剑法的速度和发劲火候,至少已有焦红叶的六、七成。此人如在武当山,看来绝对具有跻身精锐行列的潜质。

然而燕横连焦红叶都对抗过,对这家伙更是毫无畏惧。他右手的「龙棘」反压对方长剑,左手如电从后腰拔出短剑「虎辟」,下路直取白脸男小腹!

——燕横左手拔剑、刺剑之时,右手的长剑却仍毫不放松地压制对方兵刃;而同样右手剑发着刚劲时,也未有影响左手出剑的灵巧和速度。这一心二用之法,正是几个月来练飞虹指导他崆峒双兵刃「花法」的成果!

白脸男一懔,只有偏身向左后方闪退,顺势将手中剑放柔抽回来。

燕横右手的「龙棘」一感到对方长剑撤劲,马上又振起追击过去,进逼白脸男面门!

——他这正面穷追压逼敌人的强劲气势,与当日何自圣「雌雄龙虎剑」力压叶辰渊,实有三分相像。

另一边童静与那个刀手斗起来,最初因为敌人手劲沉重,童静颇有些忌惮,但再交手两招,只觉这刀手招式和速度都甚普通,跟平日与自己对练的燕横、荆大哥和兰姐相差太远了,她登时信心大增,运起已经学会的青城派「风火剑」,再加上练飞虹透过燕横教会她的几招崆峒剑法,快剑急攻向那刀手。两派的剑招俱是上乘武学,劲贯剑尖,角度准确,那刀手马上就左支右绌。

自从出了家门之后,这是童静第一次能够随心所欲地压制对手,终于证实半年来的苦练都派上用场,心里大喜,自信更增,剑法就使得更快更顺了,眼看再过两、三剑,那刀手就要中招。

那人的右手刀正忙于招架「静物剑」之际,左手却怪异地举起来,五色彩衣的宽阔衣袖,遥遥对准了童静胸口。

「避开!」一把沙哑的声音呼喊。同时刃光从饭馆门口穿射而出!

童静经过这段日子密集苦练,尤其燕横教授她青城派「观雨功」的练法,眼目警觉已不同昔日,察觉对方肢体动作有些奇怪,但还没分辨出是什么,只是本能地侧身收剑后撤。

那道从饭馆飞出的刃光,射在刀手的左肩上,他左臂登时向旁横移了尺许,紧接有三点乌光从他衣袖射出,仅仅掠过童静的腰侧!

——是袖箭!

接着一声怒吼,一条身影从饭馆大门飞纵而出,那刀手左肩才中了飞刀,正勉力举刀迎向飞来的身影,还未举到一半,一柄乌黑色的沉厚铁扇已经迎头砸下,重重打在刀刃上。铁扇劲力极重,竟就此硬生生将刀背压入对方面门,立时骨折牙飞,铁扇再乘势击在他头颅,即时殒命!

童静几乎被对方袖箭暗算,惊魂未定,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背影已经护在自己身前,手中折合的铁扇染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