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仁者 第七章 湖战(第2/3页)
敌人船上的士兵只知被撞,还没有清楚发生甚么事情,赫见已有条水鬼般的灵巧身影登上来,也都惊得呆了。
荆裂把牙齿间的短刀握在手上,展示微笑。
这战船上全体乘员不过四十多人,而且船上通道狭窄,无法用弓铳向荆裂围射。这对于荆裂这武者而言,正是以寡敌众最极的地形。
船上宁王兵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三条死尸瞬间倒在荆裂脚下。余人一时都恐惧不敢近前。
荆裂亦没有将他们杀光的必要。他的任务只是清扫这船侧上的守备。有两个在船舱里的弩兵,被荆裂透过窗孔刺杀,另外一柄手铳则给他硬生生抢夺抛下湖中。舱内这一边的弩铳兵也都纷纷走避。
由于不必担心袭击,下面鹰船上的水兵从近距离用矛枪把敌船侧面凿开一个小洞,然后向洞里及四周以喷筒灌以猛油。看见差不多后,水兵就以火引点燃了一个火球,投向洞口。
「将军!」水兵向上急呼,同时以倒转的矛杆撑向敌船侧。
荆裂一见火起,就转身向船舷外一跃,穿过火焰轻巧落回鹰船上。水兵同时拉扯绳索,放开船头铁尖上扣住敌船的倒钩,并用矛杆往敌船猛推。
鹰船最大特长是不分首尾,两头皆进退自如,掌棹的众水兵往反方向用力划水,鹰船很快就脱离焚烧中的敌人战船。
受到如此凿洞灌油放火,那战船船舱燃烧之势极速,而且难以救灭,战船下方很快就被火焰吞没,上面的宁王水兵难抵热力,只能冒死跳船逃生。
「很好。」荆裂只看了一眼。「换另一条。」
水兵打了个手势,同一队另一条鹰船靠了过来,荆裂也就飞快跳了过去,准备下一次攻击。
——他所以要换船,是因为每次鹰船跟比自己大的船舶撞击后,结构多少也会受损,不宜重复再撞;而且鹰船细小,所能负担重量不多,先前喷筒的猛油已经耗用,需要换另一条鹰船上所载的油筒。
荆裂带着鹰船队,就这样逐一以冲撞火攻之法,袭击对方的战船,以小搏大,立下非比寻常的战功。
其他的鹰船队,也运用大同小异的战法,只是他们没有荆裂那种登上敌船压制的战力,在撞上后只能一边以弓铳射击对方,一边匆匆以喷筒在敌船的船身外喷油,脱离后才以火箭点燃,杀伤和破坏力不如荆裂这一队,有时火势不够猛烈,还会被船上的敌人扑熄。但这种快攻,亦令对方慌忙躲避,疲于奔命,更加无法重新组织阵势。
荆裂则凭着他惊人的能耐,接连成功焚烧了敌方四艘中型战船;还在寻找目标途中,顺道突袭了十几艘细小敌艇,每次他看准机会,直接跳上去对方小船的甲板,几个起落就将上面敌人杀光或迫落水中,而落水者无可避免亦遭义军水兵以弓弩或矛枪屠杀。
在荆裂忙于突袭同时,虎玲兰则跪在一艘较大的义军战船之上,借着大船较高的优势,以长弓射杀敌人。
虽然船上人人都在奋战中,但在她附近的同船水兵,还是不免留意到这个女武者的箭法。他们好些都有丰富的水上作战经验,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船上弓手。
神准到这个程度。
每当有敌船进入射程时,虎玲兰那健美的双臂就提弓连射。她为了行动便捷,将衣衫的双袖都剪去,露出戴着皮革护手的古铜色臂膀,每次挽弓时贲起的优美肌肉线条,都令看见的士兵赞叹。
虎玲兰从腰间长囊拔箭搭弓的手法甚顺畅,而且瞄准的时间只花很少,大约一般弓手射了两箭时她已射了五箭,比谁都更快要补充箭囊。但即使是这么快,那准绳仍然是很惊人,平均算几乎每发六至七箭就必有一箭命中;在遇上敌船较小、拥有居高的优势之际,又或战船冲撞后距离接近时,她的准绳就更高。
——在那样的急风中;眼前是漫天箭弹和炮烟火光;用的是手拉的长弓而不是机弩……竟然如此厉害!
更令同袍们感到惊讶的是,虎玲兰是在一整个早上不时呕吐的状态之下,达成这样的神射。她从昨天开始状况就不大好,晚上乘夜登上战船出发去埋伏时,已然将吃过的东西都吐出来。之后直至开战,她都完全没有吃过东西,只能缓缓地喝水补充。
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能连连开弓杀敌,那是多么厉害的意志和专注力。
水战里船只对射弓弩和手铳,乃是一种互相消耗,优胜一方往往就是捱得比较久、更少人不幸被射中的一方。拥有越强的压制,己方生还的机会也越大。虎玲兰这准确的神箭,正好经常能把射区内的敌人弓铳阵迅速损害,在她附近的同袍所受的危险也就更小。他们也都极庆幸能与这个「女武神」并肩作战。
而虎玲兰的长弓威力还不止此。生在水军强盛的岛国武家,她对战船有一定认识,每次遇上目标,很快就看出船上有甚么关键人物应该首要狙击,也就将射线集中在那方位。她有两次就因此成功射杀了敌船上的掌舵手,敌船虽有水手可代替,但已经造成一阵混乱失控,在义军战船面前就成了任由宰割的猎物。结果这直接令那两艘敌船,各自被重炮击毁和被大战船撞沉。
——就如荆裂的登船突击一样,能够如此凭一张弓建立大战功的武士,世上几稀。
此时闵廿四水军所受的损害已越来越严重,被切断的船队中列前后,到处都看见焚烧间冒着冲天黑烟、被冲撞后缓缓沉没或载着乘员死尸飘流的叛军战船。
突然又再有新出现的义军船队各从左右两方赶至,分别是由徐琏和戴德孺所指挥的伏兵。一看见两边新来的敌人,叛军水兵更是心胆俱裂。
而这还没有完。战场四方又陆续出现十多支船队。它们各自由义军将领统率,同样在昨夜就隐伏在湖上各处,待机出现围攻。
——义军众将大多是地方官僚,本身其实不熟悉水战指挥,但在王守仁安排下,他们各配给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漳州水兵作为副手,因此这场诱敌合击,才会配合得无缝。
那些新出现的船队实际每支都极小,大概只百余人十来条小船,但都在船上挂着大面的战旗,以壮外观。叛军在混乱中一时无法分辨这些船队大小,只知道此刻湖面上彷佛四方八面满满都是敌人的战船,这景象把他们最后的抵抗意志也消灭。闵廿四乘坐的福船率先就调头逃亡。其他麾下船舶也慌不择向,往湖泊各方逃走。
原本冲在前头的叛军战船最是凄惨,回头的方向已被刑珣的部队截断,前方原来要追击的伍文定及余恩船队此刻又来调头反击,众船被夹在中间,真能逃逸的极少,其余不是被歼灭就是停船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