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 kulong(第6/12页)

这位老县令有点迂,方多病肚里暗暗好笑,但做官却是十分认真。“前些日子我命人挖了‘窟窿’,当时点了阿黄为我开路,又请一名身手不错的……护卫,以及我这位……李师爷,下洞一探究竟。”余芒佩服道:“大人英明,不知结果如何?”方多病脸色一沉,缓缓地道:“我那护卫在洞下被一支铁箭射死,李师爷身受重伤,此时阿黄又溺死水中……佘大人,此地是你的治下,怎会有如此可怕之事?”他疾言厉色,佘芒自不知这位微服私访的巡案三句话中两句不实,乃满口胡说八道,顿时吓得脸色青白,连忙站起:“怎会有这等事?下……下官实在不知……这就……这就前去查明。”

“佘大人且慢,既然今日佘大人登门拜访,我家公子想请教大人,不知大人觉得,‘窟窿’底下发生的怪事,和严家当年的血案,可有联系?”李莲花道。佘芒道:“这个……下官不知。”李莲花道:“‘窟窿’之中尚有两具无名尸首,观其死状,只怕也是死在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正是严家血案发生之时。”佘芒满头是汗,“尚无证据,下官岂敢轻下断言。”李莲花一笑:“佘大人英明。”方多病和李莲花多年默契,插口问道:“不知严家当年凶案之前可有什么异状?家中可有出入什么形状怪异、形迹可疑之人?”佘芒为难道:“当年县令并非下官,依据文卷记载,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那当年检验严青田无头尸首的仵作,可还健在?”李莲花道。“那位仵作年岁也大,已于去年过世,严青田的尸首也早已失踪,要查看当年致命之伤,只怕已是不能。”佘芒苦笑。李莲花“啊”了一声,未再说什么,方多病等了半日,不见李莲花继续发问,只得自己胡乱杜撰,问道:“严家当年号称富贵,怎会落到如今严福以打铁为生?难道严夫人当真是杀夫携带所有细软逃走?没有给严福留下半点?”佘芒道:“那是因为凶案后不久,严家着了一场大火,所有细软给烧了个干净,就此不复富贵之名。”方多病又问:“那火是谁放的?”佘芒沉吟道:“根据文卷上记载,那火是深夜烧着,只听白水园内轰隆一声,自严青田和严夫人的主院内喷出一团火焰,很快把严家烧得干干净净,即使是几个人同时纵火也不可能烧得如此之快,所以应是天火。”

“天火?”方多病问道,“什么叫做天……”李莲花咳嗽一声:“原来严家是遭到天谴,天降霹雳,将严家烧毁。”方多病惭愧地摸了摸脸,原来天火就是霹雳。佘芒和他的师爷两人诚惶诚恐,方多病和李莲花随声附和,在将案情反复说了五六遍之后,佘芒终于忍耐不住,起身拱手道:“时候已晚,下官告辞了,大人如有需要,请到五原县衙调派人手。”

方多病顿时大喜:“一定、一定。佘大人慢走。”李莲花歉然道:“两位大人辛苦。”佘芒连称不敢,和师爷快步离去。

等那两位老儿离开之后,方多病一屁股重重坐回椅上:“李小花,我看你我还是赶快逃走为妙。”李莲花问道:“为何?”方多病怪叫道:“再坐下去很快皇帝都要上门找巡案了,我哪里吃得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莲花“啊”了一声,喃喃地道:“皇帝找上门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之后说了句什么方多病没听清楚,挤在他耳边问:“什么?”

“可怕的是——”李莲花唇角含着一丝温润的笑意,悄悄地道,“阎罗王找上门来。”

“什么?”方多病一时懵了,“什么阎罗王找上门来?”

“阎罗王,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的那一位。”李莲花很遗憾地看着方多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原来听了这么久的故事,你一点也没有听懂。”

【三】 阎罗王

“听懂什么?”方多病瞪眼看着李莲花,“难道你就听出来射死黑蟋蟀的凶手了?难道还能听出来几十年前严夫人为什么要杀严青田?”他心里半点不信,虽说李莲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但是依据佘芒所说的案情,实在过于简单又扑朔迷离,何况又怎知那文卷里记的哪句是千真万确,哪句是信口开河?

李莲花摊开手掌,很惋惜地看着手心里的“伤痕”:“我什么也没听出来,只听出来严家姓严,阎罗王也姓阎。”方多病一呆:“你说——严家白水园就是黄泉府?严青田就是阎罗王?”李莲花叹了口气:“如果严青田就是阎罗王,那么他应该身负绝代武功,又怎会死在他夫人刀下?难道他夫人的武功比他还高?”方多病又是一怔:“这个……这个……自古那个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不小心死在牡丹花下,也是有的。”

“这是疑问一。”李莲花喃喃地道,“撇开严青田为何会死在严夫人刀下,那‘窟窿’里和牛头马面死在一起的人,又是谁?”方多病“嘿”了一声:“这二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阎罗王。”李莲花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方多病的话,继续喃喃地道:“这是疑问二。再撇开严青田之死和尸骨的身份之疑,在‘窟窿’中失踪的阿黄又怎会淹死在五原县河中?”方多病哼了一声:“你又怎知他不会受到刺激被吓疯自己去跳河?”李莲花道:“这是疑问三。最后一个疑问,什么东西在‘窟窿’底下射死了黑蟋蟀?”方多病道:“你问我我问谁?这……这些和阎罗王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很遗憾地看着他,就如他往常看他的那种目光……就像看着一头猪:“你当真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方多病简直要发疯,刚才那啰嗦的佘芒把严家的故事说了五六遍,他当然字字句句都听见了,却又没有听出个屁来。李莲花非常惋惜地摇了摇头:“佘芒说,严青田的尸体被放在义庄,最后失踪了。”方多病道:“那又怎么样?”李莲花慢吞吞地道:“你莫忘了,严家并非没人,还有管家严福在,何况严家是在‘凶案’后‘不久’方才被火焚毁,一度它还是很有钱的。身为白水园管家,即使家破人亡,家财败尽也要留下看守故土的忠仆,严福却没有将严青田的尸身收回下葬,那是为什么?”方多病悚然一惊,他竟然丝毫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妥出来,的确,为何严福没有将严青田风光下葬?李莲花身子前倾,凑近方多病身前,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为什么严福没有将严青田下葬?可能性有两个,第一,严青田有问题;第二,严福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