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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碑文也没说什么呀!还是之前翻过来调过去那几句话。”庾瓒皱着眉头,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唉,这个疯子,死了还不让人消停。”
“碑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石碑说明他是布置好一切才寻死的。”独孤仲平冷冷地道。庾瓒、韦若昭各自一愣,刚要开口询问,李秀一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画画的说得对,他又要杀人了!”
众人闻声回头,但见李秀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背后。
“杀谁?”韦若昭好奇地问。
李秀一哼了一声,道:“弘济啊!你们不记得了?出告示必死人,这杜纯人虽死了,可并没失过言啊。堂堂长安右金吾卫,明知道一个死人要杀一个活人,要是再阻止不了,让死人得了手,那可就太现眼了!嘿嘿,别说乌纱不保,以后上街怕是也要被长安人的唾沫淹死。”
庾瓒脸上一块红一块白,嗫嚅道:“那你看我们该如何防阻……”
“你们知道他要干,却不知他何时、何地、打算怎么干,如何能防?”李秀一只是冷笑。
韦若昭见庾瓒甚是难堪,心中有些不忍,道:“你也是吃过官饭的,何必来幸灾乐祸?”
“我又不是长安人,他又没把我算在罪人里面,况且我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
独孤仲平此时一直在盯着石碑看,完全没理会李秀一和韦若昭的斗嘴。半晌,他突然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独孤仲平已经拎着一柄锤子从官衙门房里奔出来,他径直来到石碑前,抡起锤子便朝石碑砸去。
“你干吗——”韦若昭惊讶地大叫起来。
独孤仲平却毫不理会,挥舞锤子向那石碑砰砰一阵猛砸。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石碑正中竟出现了一个大洞,飞溅的碎石粉末中,隐隐可见那空洞里藏着什么东西。
原来这石碑竟是空的!
反应过来的韩襄当即上前,伸手进去将藏在里头的东西掏出来,一块袈裟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这袈裟看起来十分的破旧,背部已然丝丝缕缕,破成了几片。
“这是住持才能穿的袈裟,一定是老住持的!”韦若昭忍不住大叫。
李秀一上前摸一下袈裟的破处,道:“穿这袈裟的人背上受了重击,足以致命。看来独孤先生是找到罪证了!”
“罪证?”庾瓒一头雾水,“什么罪证?”
韦若昭道:“当然是弘济用戒尺打死老住持的证据啊!杜纯在帮我们,他果然不甘心放过弘济这个恶棍!他要假手我们除掉他,这就是他死前的布置。”
独孤仲平有些气喘吁吁地放下手里的锤子,点头道:“他为什么不用石匠们备的料,而是自己特意送了这块石料来?这一定有特殊的原因。那么是什么原因呢,答案只能是里面有东西,我估计就是弘济杀害前任住持的证据。”
一卷纸质泛黄的账册这时从卷着的袈裟里滚落出来,独孤仲平弯腰将其拾起,只扫了一眼便交给韦若昭,道:“韦姑娘看得快些。”
韦若昭按捺不住欣喜,这分明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她于是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越惊喜,急忙道:“这是个账本,记的都是朝华寺大刻经期间的往来账目,很多钱,这儿有弘济的签名,哦,这还有悟真,就是老住持!”
“哦,这种事我有数!一定是这小子经手此事,贪了很多钱,被老住持发现了。”庾瓒终于恍然大悟,“物证在手,快去牵马,韩襄,多带人手,去朝华寺抓人!”
韩襄等人当即行动起来,却听得一声马嘶,却是李秀一策马抢先朝远处奔去。原来他早就备好了马在一旁,只等右金吾卫的人发现线索,他就去抢功,一点道理都没打算讲。
庾瓒担心李秀一抢走功劳,赶紧带着人追上去。韦若昭本想跟着,却见独孤仲平依然盯着那石碑出神。
“独孤先生,我们也去吧?”
独孤仲平只一笑,道:“你也想去抢赏金?”
“不是,可总不能李秀一捡个大便宜,我们白忙活儿一场啊!”
“那你去吧,我还没想通。”
“没想通?”韦若昭好奇心顿起,“还有什么没想通的?”
独孤仲平没说话,他注视着眼前残缺的石碑,整个案子的始末在脑海中逐一闪现:漫天传帖与黄金面具掩映下师崇道七窍流血的脸;十字街头伴随着卷轴从天而降的曹十鹏;鲜血淋漓的舞台上骆可及被铡刀一截两段的惨状;以及杜纯临死前以自己尸身写下的那个巨大的“罚”字……
独孤仲平骤然一个踉跄,身体晃了晃,几乎摔倒,脸上却是既痛苦又兴奋的表情。他的头终于痛了起来!独孤仲平知道这将最后逼近这案子的核心,他扶住头,下意识地在身上摸酒壶,却几处都摸了空。
一只精致的小皮酒壶这时递了过来,独孤仲平诧异地望过去,就见韦若昭正一脸诚恳地看着自己。他接过酒壶,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自嘲地笑了笑,道:“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好东西?”
“给你准备的。”
这回,独孤仲平的神情真正地惊讶了。
“没别的意思,是为了破案子嘛。”韦若昭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故作随意,“你说过的,你想通了的时候,就会犯头疼病。可你要是疼死了,下回就没有能想通的人了!”
独孤仲平笑了,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再将已参透的案情理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就对韦若昭道:“走吧,我们也去朝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