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8/31页)

“不急!你死不了,放心!”紫衣少女冷冷接下去道:“这么多小孩都是哪里来的?君探花收了你们多少钱?”

“哼,大姑娘,你这么说,可是看错人了。”小琉璃龇牙咧嘴地说:“这里谁不知道先生是天大的好人,收钱?是我们收他老人家的钱,不是他老人家收我们的钱,大姑娘你弄拧了!”

他这里一口一个“他老人家”、“先生”称呼,设非是心目中极度敬仰之人,万万不会有此口吻,紫衣少女当然也都注意到了。

“有这种事?”她冷冷地说:“我不相信!”

“不相信大姑娘随便可以去问,一共是二十八个学生,都是这里的穷人子弟……嘿嘿……不行了……”小琉璃大口出着气儿。身上已见了汗,一副龇牙咧嘴样子,真像随时都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样子。

“继续说下去!”紫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别装样子,你死不小琉璃咽了口吐沫,干脆闭上了眼睛,心里发狠说:“死了算啦!”但他定了一会儿神,又喘着说开了:“我们二十八个人,每天上课,先生不但不收我们一分钱,每人家里还有二两的安家银子,另外……一天还管一顿中饭……没衣服穿的,还管衣裳……”

紫衣少女没有出声。

“大姑娘你要是不信,噢,我这里还有二两银子,就是先生赏下来要我去买笔的钱……”一面说,一只左手在身上摸索着,找出了那二两银子,丢向地面。

紫衣少女看了地上一眼,缓缓说道:“他哪里来的钱?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小琉璃都快哭了:“到流花酒坊去一问就知道了……一大一只红毛兔子,一块兔皮就值二两多银子,很多次都是我……经手去卖的……”

紫衣少女冷冷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错不了……”小琉璃发着狠道:“要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

“好吧,这件事我会去调查的,要是有一句假的,我饶不了你,你下来吧!”

“下……来?”小坑璃哭丧着脸:“能下来我早下来了,我怎么……下?”

“废话,手一松不就下来了!”

“手一松,我就摔死了……”

小琉璃长叹一声:“我的好姑娘,你就别再耍……耍着我玩,真要把我摔死了,君先生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他老人家功夫高极了,到时候……”

紫衣少女聆听之下,长长的眉毛挑了一挑,哼了一声:“这么说,我倒要等着他了。”

“大……姑娘……”

“放心吧,我在下面接着呢,你放手吧!”

小琉璃才知道是这么回事,早知如此他早就松手了,话虽如此,心里可也不禁有些发虚。转念再想,刚才紫衣少女与自己动手情景,果然神乎其技,说不定她身上也同君先生一样,藏有真功夫,眼前也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说不得就试上一试吧!心里这么一想,那只紧攀着竹梢的手,可就再也无力为继,惊叫了一声,顿时脱手直坠下来。

紫衣少女自是胸有成竹,见状丝毫也不显出慌张。眼看着小琉璃大元宝似的,由空中直落下来,就在即将落到地面的刹那之间,紫衣少女才自施展出她的神技,手上竹枝倏地向外抡出,柔软的竹枝向下一探,有似缠身之条,已紧紧地接住了前者腰身,紧接着向后一收,滴溜溜一个打转,已把小琉璃给竖在了当场。

“啊呀”叫了一声,小琉璃晃晃悠悠地几乎要倒下去,手扶树身,半天才站定了。

寒着一张清水脸,紫衣少女那么近近地盯着他,明锐的眼睛里,交织着几许迷惑。她心目里兀自在思索着那个君探花。

小琉璃一眼看见了方才抛置在地上的那锭银子,忙自走过去拾起来,塞向腰里。打量着对方紫衣少女手上的那节竹子,怎么也想不通,那么细细一节嫩竹,在她纤细的手上,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功用,看来她身藏绝技,较诸那位春大小姐更不知要高出多少,即使较之君先生也未遑多让,说不定在伯仲之间。心里这么盘算着,一时只管傻傻地向对方盯着,小琉璃可真有点看直了眼儿。

“这个君探花,他来这里有多久了?”

“这……不大清楚……”小琉璃半天才似转过了念来:“总有半年多了吧?”

“他从哪里来的?是哪里人?”

“对不起,这……我就不清楚了!”小琉璃心里由不得大是纳闷:“大姑……娘,你到底是谁?干什么要打听我们先生?”

“你别管!”紫衣少女倏地又寒下了脸来:“是我问你,还轮不着你来问我!”

“是!”一霎间小琉璃才自觉出口吻里的驯服,敢情是被对方打怕了,凭着自己刁顽蛮横的个性,真想不到会被对方一个姑娘家给降服了,却也是怪事一件。

“那……”小琉璃苦笑着道:“我……可以走了么?”

“叫你走的时候,你当然能走!”

小琉璃答应了一声,恍惚中,倒像是又见着了那位春家大小姐,在他印象里,一直以为那位“春小太岁”是最最难缠的厉害人物,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比她更厉害,更似蛮不讲理。

紫衣少女像是困惑于一种矛盾的情绪里。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只是璀璨凌厉,其实也充满了睿智。以她往日个性,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无论对错,一经做了,也从来不会后悔,然而,这一霎,她显然却似有所犹豫了。

透过小琉璃敏锐的观察,只见紫衣少女美丽的脸上,时而和煦如春,时而杀机密布,却是不知道对方这种情绪的转变,其实正是针对着自己,这一霎,也正是对方少女在决定自己生死的片刻,她是在决定如何处置小琉璃这个人。

以她昔日性情,以及本门严格的戒律,她是万万不能容许小琉璃这个人活着离开的,然而今日的情形,容或稍有不同?对于这个素不相识,充其量不过只见了两次面的孩子,她竟然像似有些不忍出手……这又为了什么?此一霎片刻犹豫,便是在思索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