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名将美人(第7/11页)

渊头陀笑道:“既是胡话,你又害怕什么?”

东岛群豪无不骇然,他们见过云虚的神通,任由何等高手,遇上他的目光,均如蠢牛笨羊,任其宰割屠戮,但听二人对答,渊头陀压根儿不为所动。

云虚也是不解,盯着渊头陀说道:“和尚,我的‘心剑’为何对你无用?”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渊头陀说道,“心剑不过蛆虫,肆虐自腐之物;和尚参禅十载,所遇心魔幻象不可胜数,而今心如磐石、如如不动,邪魔外道又能奈我何?”

“邪魔外道?”云虚啐了一口,“和尚你骂谁?”

“当然骂你!”渊头陀从容说道,“你造设幻象,引人堕落,恶徒杀人为乐,你以诛心为傲。云岛王,你已入魔道,还不自知么?”

云虚一愣,冷笑道:“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渊头陀轻轻摇头,说道:“敢问近年以来,你睡过几次好觉?”

云虚脸色微变,断然道:“你问这个干吗?”

“伤敌一万,自损其半,你乱他人之心,反受他人之乱。可笑你并不自知,心剑用得越多,心中混乱越甚,日积月累,积重难返,所想必为妄想,所梦必为噩梦,坐立不安,夜不能寐,心中郁结难舒,最终至于癫狂。”

东岛群豪听了,起初甚觉可笑,但看云虚,却是眼神恍惚,脸色苍白,似乎大受触动,一时间,人人都觉诧异:“莫非老和尚说的都是真的?”

花眠尤为关切,忍不住叫道:“岛王!”

云虚应声一惊,如梦方醒,勉强说道:“和尚,你说的我一个字儿也不信,我心剑所向,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渊头陀微微一笑,“为何对贫僧毫无用处?”

“我……”云虚恼羞成怒,面皮涨紫,蓦地拔出剑来,厉声叫道,“和尚,心剑胜不了,我们比一比真剑。”

渊头陀暗暗叫苦,他禅心坚圆,不惧外邪,然而内伤沉重,比试武功,万万不是云虚的对手。

冲大师也知不妙,可飞影神剑说动就动,他不及起身,剑光已将渊头陀笼罩。

冲大师一颗心沉入谷底,张口要叫,忽又停下,但见剑尖引而不发,抵在渊头陀心口,云虚一脸诧异,盯着老和尚上下打量。

“瞧什么?”渊头陀自嘲苦笑,“和尚有伤在身,不过纸糊的老虎。”

云虚呆了一呆,蓦然哈哈大笑,笑声不胜快意,笑了数声,忽又将脸一沉,咬牙道:“老贼秃,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到头来还是我剑下之鬼!”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渊头陀淡淡说道,“你杀了贫僧,也难逃心剑反噬。身在人间,心在炼狱,受尽万苦,生不如死。”

“你敢咒我!”云虚心魔发作,焦躁起来,手腕一抖,剑尖入肉三分,“老秃驴,我一剑挑了你!”

渊头陀笑笑,闭眼不答,云虚越发恼怒,正要狠下毒手,忽听花眠叫道:“慢着!”

云虚皱眉道:“怎么?”

“我有话问他!”花眠注视渊头陀,“大师禅门高士,理应不打诳语。”

渊头陀笑笑,点了点头。花眠皱起眉头,说道:“那么心剑反噬,可有解救之道。”

渊头陀还没答话,云虚已怒道:“花眠,你也信他胡说?”

花眠盯着他,徐徐说道:“岛王,你可知道?自从离开灵鳌岛,你便似换了一个人!”

云虚一怔,将信将疑,但听渊头陀说道:“解救之道,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他肯放下恩怨,跟贫僧坐十年枯禅,心魔杂念,自然消除。”

花眠一时愣住,云虚冷笑:“老贼秃,你想度化云某,早了一百年。”

“岂敢!”渊头陀淡然说道,“世人痴顽,如来尚且度化不了,何况区区贫僧。”

花眠叹一口气,说道:“岛王明鉴,渊头陀名望甚高。他如今有伤在身,你若杀他,胜之不武,传了出去,徒惹非议。”

云虚心浮意躁,主意不定,他一向看重声名,不愿与人口实,犹豫一下,说道:“师父可以不杀,徒弟不能轻饶!”

冲大师自知无幸,挺身笑道:“好,贫僧在此,来杀就是!”

众人无不诧异,这和尚刁钻绝伦,诡诈百出,而今坦然就死,恐怕别有阴谋。云虚疑惑之际,渊头陀忽道:“云虚,你我两派交往数代,当年东岛困窘不堪,本派多曾出手相助,对不对。”

“不错!”云虚迟疑一下,“九如大师,花生大士,均曾有恩于本派。”

“贵派可有报偿?”渊头陀道。

云虚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好!”渊头陀说道,“以我两代之恩,换取小徒一命如何?”

云虚紧皱眉头,犹豫不定,想了一会儿,撤去长剑,傲然道:“有恩必偿,有仇必报,饶他可以,哼,不过……”双腿分开,手指胯下,“你们师徒两个,先从这儿钻过去。”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动容,此举辱人至深,士可杀不可辱,何况两代金刚传人。云虚也吃定对方不肯受辱,那时拿到话柄,便可恣意杀伐。

“这有什么难的?”渊头陀忽而笑笑,屈膝低头,顺顺当当地从云虚胯下钻了过去。

这一下众皆哗然,云虚又吃惊、又得意,渊头陀一代高僧,竟然钻了自家的裤裆,传了出去,该是何等威风。他把眼一努,瞅着冲大师,厉声道:“下一个!”

冲大师如梦方醒,耳根发烫,一股酸热直冲胸臆。他视渊头陀有如神佛,如此人物,竟为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弟子自轻自贱,换了冲大师自己,宁可千刀万剐,也决计不受胯下之辱。他是前朝王孙,成吉思汗的后代,他的祖先曾经横跨万里,征服四海,无数异族屈膝相迎……“怎么?”云虚扬起脸来,两眼朝天,“钻还是不钻?”

冲大师看向渊头陀,后者目光泰然,似乎有所期待。冲大师一咬牙,慢慢跪下,四肢着地,头脸仿佛着火,光头通红发亮,渗出点点油汗。

一步一步,冲大师向前爬行,生平过往也一幕一幕掠过心头,千般恩仇,万般爱恨,纠缠心头,百味杂陈。

云虚深知冲大师奸诈狠毒,剑尖下指,防他发难,谁知对方并无异动,一老一实地钻了过去。云虚志得意满,左手叉腰,纵声长笑。

冲大师缓缓起身,注目渊头陀,脸上血红褪去,纯白如玉,宝光湛然,两眼皎如明月,闪烁清澈光芒。

渊头陀打量他一眼,忽而合十笑道:“恭喜、恭喜!”

冲大师反问:“何喜之有?”

“正眼法藏,汝已得之?”

“什么正眼法藏?”冲大师笑了笑,“不过是个牛屎橛子!”

渊头陀说道:“好个牛屎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