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里长城今犹在(第8/14页)

少年郎阴阳怪气,适才猛望脂粉堆里钻,此时听得要提亲了,却又无欲则刚,好似不想洞房了。徐尔正微微一奇,忙道:「贤侄怎么了?不想结这桩亲事么?」眼见侄儿迟迟不作声,崔风宪正要提气暴吼,却听侄儿低声道:「徐伯伯,我……我有件事得问个清楚,不然……不然我就算结成了亲事,这辈子都不会开心。」徐尔正哦了一声,道:「贤侄有何心事,说来听听吧?」崔轩亮闷闷地道:「我……我这几日翻来覆去地想,就是记不起魏家妹子的长相。」顿了顿,又道:「叔叔,我以前见过魏思妍么?」崔风宪冷冷地道:「十年前你娘生病过世,你魏叔叔不是带着一家老小来安徽祭拜你娘?那时魏小丫头不还在家里住了半个月?你都不记得了?」

崔轩亮低声道:「我……我还记得,可……可事情隔了好久,我只记得她左脸颊有个小酒涡,其它都想不起来了。」崔风宪骂道:「想什么想?他妈的!这天下人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外加双手双脚么?难不成还能三头六臂、狗头生角、七个鼻孔、屁股插花……」正要源源不绝扯下去,却听崔轩亮吞吞吐吐地道:「叔叔,我…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她……她现下生得好看么?」听得「好看」二字,两名婢女相视一笑,两个老头则是「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少年人心中所思。崔风宪骂道:「原来是问这个啊?放心、放心,放你一万个心,魏宽的女儿包管漂亮,彷佛仙女下凡哪。」崔轩亮红脸大喜,忙道:「真的么?她……她美若天仙吗?」崔风宪笑道:「那还用说?这魏小姐生得多美啊,她嘴大吃四方,一口咬得半个西瓜,两条臂膀练了拔树功,比得铜人还壮,加上双耳招风、鼠目寸光,此女当真天上罕有、地下无双,便如八千女鬼上身,不娶可惜啊。」说着哈哈大笑,不忘朝侄儿肩膀猛拍,示意鼓励。

崔轩亮听得浑身颤抖,俊脸发白,寒声道:「叔叔,您……您和我有仇么?这般丑怪人物,您……您还要我娶回家。」说到伤心处,正要掩面飞奔而去,却给徐尔正拦住了,笑道:「行了,你叔叔跟你闹着玩的。贤侄欲知魏小姐的芳容,问老夫便是了。」听得徐尔正见过魏小姐,两名婢女眨了眨眼,颇见关心,那崔轩亮更是大感焦急:「徐伯伯,您……您也见过魏小姐么?」徐尔正摇头道:「没有。这小姑娘是在烟岛生的,老夫无缘得见。」两名丫嬛哦了一声,崔轩亮大声道:「那……那还说要问你?」徐尔正笑道:「贤侄啊,老夫虽未见过魏小姐,却曾见过她的爹娘。这魏宽少年时是个美男子,妻子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想他俩夫妻生下来的宝贝女儿,还能是个丑怪的么?」崔轩亮颤声大喜:「徐伯伯,您…您是说真的么?」徐尔正微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都说眼见为凭,你想见识魏小姐的花容月貌,等到了烟岛后,不就真相大白了?」都说关心则乱,崔轩亮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疑骇,这会儿听得魏小姐是个大美人,便又喜形于色了。一时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便又等着望烟岛冲了。那两名美丫嬛则是悻悻对望,捶腿时有气无力,却也懒得做虚功了。

徐尔正微笑道:「震山,常言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这趟过来求亲,可有什么对手么?」崔风宪叹道:「此事我一想就烦哪。魏宽今年六十大寿,不说中原各门各派的都来了,连琉球、东瀛、朝鲜也都有贺使前来,大伙儿假借因头,你推我抢,弄得杀猪也似,唉……若非为了我那大哥,老子才懒得求这门亲。」徐尔正沈吟道:「连异邦人也来了,想来是为了烟岛的势力吧?」崔风宪叹道:「这个自然。烟岛地处要冲,魏宽又把此地治理得有声有色,任谁娶了他的独生女,谁便占岛为王,天下谁不捡这门便宜生意?」听得此言,那小茗忽然噗嗤一声,掩嘴低笑,崔风宪眉头一皱,道:「妳笑什么?」那小茗一边替二爷捶腿,一边微笑说话:「崔二爷,其实不论有多少人到岛上求亲,您都不必在意。想结这桩亲事,您该担心别的。」崔风宪哦了一声,想不到这小丫嬛还有见地,忙道:「怎么?我该担心什么?」小茗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崔风宪啊呀一声,猛拍大腿,道:「对啊!外贼易与,家贼难防!我可真老糊涂了。来来来,妳还有什么高见,一发说出来吧。」徐尔正甚是宠爱这两个丫嬛,当即呵呵一笑,道:「说吧,二爷既然问了,就别顾忌。」小茗笑道:「小丫头方纔听二爷说了,这魏小姐好像是个貌美姑娘,爹娘又是大人物,家里更是有钱。我若是她呢,早就有了心上人,若是家里要把我嫁给外人,定是死也不依。」崔风宪连连颔首:「此言有理。这魏宽徒弟多,什么林思永、黎思正的,别和小丫头黏上了。到时闹将开来,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晓得这两名少女活泼聪明,给徐尔正当成自家儿孙抚养,自非常女可比,便问向那位小秀,道:「姑娘妳呢?有何高见?」小秀低头道:「小女子专心捶脚,不好说话。」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崔风宪也不好做老爷了,忙把两脚一缩,道:「好了、好了,别捶了,再给妳俩捶下去,路都不会走了。」众人笑了一阵,徐尔正忽道:「震山,你方纔提到的黎思正,可就是当年朝廷从安南抓回来的小王子?」崔风宪道:「就是这孩子。当年他父祖起兵叛变,郭奉节抓到他全家时,见这孩子太小,实不忍交给朝廷,便私下托给魏宽,让他收为养子。」

徐尔正捋须道:「这可不得了,这孩子给魏宽抚养了二十多年,武功定然非同小可。若要来个比武招亲,倒是令侄的一号劲敌。」崔风宪转头望向侄儿,厉声道:「听到了么?到处都是劲敌,你还镇日游手好闲!」崔轩亮愣愣傻傻,眼珠儿只顾瞧着两名少女,魂不守舍,崔风宪啧地一声,正要一掌朝他后脑勺打落,给他提神醒脑,徐尔正伸手拦住了,笑道:「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黎思正有本事,令侄岂无护身本领?我瞧他方纔与你对了一掌,不也有当年广成的几分架式?」小茗忙道:「是啊、是啊,方纔崔少爷喊着『雷霆起例』,身上便有神力,好似起乩一样,莫非这是什么法术么?」

崔风宪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胡说八道。这『雷霆起例』是一招掌法,很难抵挡,便我侄儿这般不成材,一旦给他使动出来,外人也不敢应接。」小茗讶道:「为什么啊?」崔风宪道:「谁带着手帕?」小秀忙道:「我这儿有。」拿出了一条锦帕,交给了崔轩亮,但觉香气扑鼻,图案花开锦茂,眼见侄儿又要嗅嗅,崔风宪一把夺过,将手帕抛了出去,道:「瞧清楚了。」他深深吐纳,猛地将手臂疾推,嗤地一声劲风骤响,掌力前吐,那手帕却倒飞而回,紧黏在崔风宪的掌心上。两名少女咦了一声,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