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拆局(第5/8页)

正是这样一块地方,此刻让司徒峙怀有隐忧。倘若完颜亮的行踪在这一带为人发觉,必定会激起这帮自由散漫惯了的中原武人的集体反抗。而对于徐晖和凌郁来说,这里是他们阻拦完颜亮的最后机会。一过长江,便进入司徒家族盘踞的势力圈,想要再寻契机,就难于上青天了。

过了淮水,眼看着就到扬州,长江已近在咫尺。

这天夜里,一行宿在司徒家族麾下的一处客栈。凌郁久久不能成眠。这时窗纸似乎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声响。凌郁心有所动,起身儿步奔到窗前,轻轻掀起窗户一角。淡淡的星光下闪过一抹黄色身影。她忍不出惊喜地低声叫道:“师父!”

凌云向她招了招手,转身跳上屋檐。凌郁赶忙系好衣裳,追着凌云的影子出去。凌云将凌郁带到一片巨大的花圃之中,方才停住脚步。

凌郁向凌云行礼道:“师父,你怎地在此地?”

凌云笑道:“我来瞧瞧我徒儿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当下凌郁便把素日里修习《拂月玉姿》存下的疑惑都说与凌云,由师父一一解惑。凌云引着凌郁当场习练了一番,然后携了她的手在花圃的石凳上坐下闲话。

“郁儿,你们这是回姑苏吗?怎地这大队人马的,还有把守森严的马车?”

“马车里是……是我义父。”

“他……也来了?”凌云怔怔地半晌无语,良久方道:“怎地却不骑马?他身子不适吗?”

凌郁含混答道:“家中事务繁多,义父他日夜操劳,略感疲乏而已”。

凌云睨眼冷笑道:“只怕是他身边侍妾太多,夜夜贪欢吧?”

凌郁脸上一红,当下也不便多言。她心头忽一动,联络不上慕容旷,恰巧出现的凌云或许是阻拦完颜亮的最后一线希望。但她拿不准凌云的心思,迟疑着不敢开口。

凌云见凌郁闷着头不言语,推推她笑道:“怎么,我说你义父的不是,你不乐意了?”

凌郁听凌云言语亲热,胸口一热,再也顾不得深思熟虑,扑通跪倒在凌云膝下:“师父,徒儿想求您一件事”。

“快起来!有什么事你且慢慢说。”

凌郁也不起身,轻声说:“师父,徒儿想请您帮帮我的朋友”。

凌云扫一眼徒儿:“唷,那要看是什么朋友了。旁人之事我可懒得管,非要是你的情郎才值得我出手”。

凌郁双颊“腾”地就红了,小声道:“是一位……好朋友,其实师父你也见过的”。

“是你大哥?”凌云的眼睛亮了。

“不是……”

“那是谁?”

“是……”凌郁的声音更小了:“师父可还记得那日山洞里,和大哥一起冲上去救我的那个人吗?”

凌云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徐晖的样子,和他凝视自己的目光,心中倏忽一动。“是那小子呀!他长得可没旷儿好看,你倒瞧上他了?”

“师父,你这是偏疼我大哥。”

“这可不是偏疼。就算不是他姨妈,我也瞧着你们两个更般配。再说旷儿待你的那份心是任谁也比不上的。你怎地却不和你大哥要好?”

这个疑问其实早就在徐晖、龙益山跟黎静眉的心底翻腾过,只是他们都未曾当面说出口。现下却冷不丁由凌云挑明了讲出来,凌郁一时不由愣住了。

想起慕容旷那张总微笑着的清俊面庞,凌郁心头不由一阵温暖。可是徐晖那张古桐色的生机勃勃的脸孔浮现出来,却每每让她怦然心动,患得患失,心上既满是甜蜜,又有点点刺痛。她摇摇头小声说:“我跟大哥是顶要好的,不过不是那种好法”。

“那是怎么个好法?”凌云奇道。

“我们俩……我们俩不分彼此,就好像是拆散不开的一个人。为了救我,他根本都没想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其实如若调换过来,我对他也是一样。”

凌云见凌郁目光澄澈,不由叹口气说:“你们这两个孩子,叫我都不知道更疼哪个好了”。

凌郁也受了感动,仰脸抱着凌云膝盖道:“那师父你就两个都疼吧!”

凌云拂着凌郁的头发,狡黠一笑:“你是不是还想说,师父你两个都疼,连带着把那第三个孩子也一块儿疼了吧?”

“那师父你就连带着把那第三个孩子也一块儿疼了吧!他是个好孩子,师父你会喜欢他的。”

凌云待人素来严苛,可也说不上为什么,对凌郁却是由衷地疼爱。看着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紧紧抿着透出倔强的淡红色嘴唇,便不忍拂逆她任何请求。“好,那你说吧,要我帮这个孩子什么?”

凌郁原本还在内心里掂量应该告诉凌云几分,但伏在凌云膝下由她爱抚,那只温柔的手仿佛伸进了她的心窝里去,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捂热了。于是她开口便不能有丝毫的隐瞒,把从临安送密函到完颜亮准备渡江跟韦太后见面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凌云获知《洛神手卷》上部的下落,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这是天意亦未可知。自己把“拂月玉姿”传给凌郁,本是想教她与慕容旷的“飘雪劲影”配成一体,成就一对她眼中完美无瑕的情侣。没想到上天却安排了更奇妙的缘分,鬼使神差偏让那个名叫徐晖的青年拿到了从同一卷画帛上撕下去的《飘雪劲影》。

“你想让师父帮你们吓唬那个完颜亮,叫他知难而退,这也不难。你告诉我你们在何处渡江,到时我派手下一早埋伏了,演一出好戏给他们瞧。”

凌郁听师父这是答允了,急忙俯身拜倒:“多谢师父!郁儿给师父叩头了!”

“谁要你叩头?我很老了吗?”凌云一把将她拉起,挨着自己身边坐好:“这丫头,瞧把你欢喜的!那小子打哪儿修来的福气,得你如此相待!”

凌郁低头笑着,忽然想起件要紧事:“师父,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又是为了谁呀?若还为那小子,我可不管了呀。”

凌郁忙道:“我是想请师父帮我保守秘密,这件事可千万别让旁人知晓。”

“为何不能?”凌云审视她半晌:“你是怕别人知道司徒家族这些个丑事,对你义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