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寒露落梅花 谁把江湖记(第7/10页)

那原本未肯的却是心有所动,心道:“凭我一身本领,便抢他一方盟主做做,岂非光大本门?”

台下无门无派人数也有上千,大多数人却是出于好奇,来看热闹。人心各异,登时乱成一团,何况长安剑宫只是一个小门派,若是少林寺出头主持自然不同。便有人叫道:“怎生便算‘品德高尚,技压群雄’?”众人心里也是一问:“此人言之有理,怎生便算‘品德高尚,技压群雄’?”便有数十人跟着发问。

阎峰尚未答话。台下有人道:“便如你老兄一般,便算‘品德高尚,技压群雄’。”先前那人愕然道:“我?”后一人道:“不错。老兄的门派大号是什么?”

先一人道:“在下乃是金刀门下赵六,江湖人称‘金刀勇六郎’。”金刀门不过江湖一个小小门派,知晓的人便不多,至于认识这位赵六的,恐怕台上台下除他自己之外,一个也无。登时四周嘘声便起。

那后一人道:“不错。‘金刀勇六郎’果然了得,台下数千人众,就只有老兄勇于出头,只此一手便是‘技压群雄’了。何况一呼百应,若非‘品德高尚’,又哪有人肯唯老兄马首是瞻呢?所谓‘知耻而后勇’,老兄果然不负一个‘勇’字。”众人这才知此人是揶揄赵六,说他问的卤莽,“知耻而后勇”,当然先要“知耻”,先要“有耻”了。众人不禁庆幸自己适才未曾发问,多人笑将起来。跟随赵六发问的人心中恼恨,骂道:“他奶奶的,晦气。”“呸,呸。”“他妈的臭小子。”不知是骂赵六还是骂那位出言损人者。

阎峰见台下乱纷纷,心知以长安剑宫一个新起门派,须当示威方能服众,将手拍了几下。众人见走出一队白衣少年,每人手中托着一个木盘,上面蒙着白布,不知所盛何物,都静下来观看。

阎峰又是一拍手,白衣少年齐齐地将白布拉下,台下众人一阵惊呼。

唐宁等也已看到,原来每个盘中盛着一颗人头,血肉模糊,忍不住也是惊呼一声。

阎峰道:“这是川西盘江洞的掌门人和十二个门下弟子,前日在子午谷中残杀南诏商贾二十多人,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他独立台前,一脸正气,自有一股威严,台下众人都不再言语,听他慷慨激昂道:“我们习武之人最重的便是一个‘义’字,欺压无辜,已是义所不为,残害妇孺,更是天理难容。敝派既知此事,焉能不理,便出头化解了这场恩怨。”

唐宁大呼一声:“好。”只觉心中十分痛快。

盘江洞地处大唐与吐蕃、南诏交界之处,仗着山高林险,无人能管,聚集了一众亡命之徒,抢劫商贾行客,甚至袭击地方官府,直是无恶不做。为首的自称“盘江龙王”,下有十二小龙,武功高强,常沿长江流窜川中、湘鄂,居然无人能敌,是以听说此人被杀,众人都是吃惊不小,连声喝彩。其中自然有人心中存疑,但细想之下,盘江洞如此有名,单单与盘江洞公开为敌,已是莫大勇气,若非果有其事,长安剑宫也没必要冒领其名,看来其事非虚,长安剑宫定然藏有高手,说不定便是哪一位前辈名宿。

台下便有人高声叫道:“杀盘江龙王的是那一位英雄,可否出来台前让我等一见?”

阎峰笑一笑道:“自然可以,成颀师弟,你走上前一步,让大家看上一看。”

那队白衣少年中走出一人,众人看时,见那人约有二十五六岁上下,比其他的白衣少年要年长一些,面色甚白,神情有些倨傲。众人混没想到杀死盘江龙王之人竟如此年青,都是低“哦”一声,这“哦”声中有惊讶,有不信,有羡慕,有沉思,也有畏惧。

阎峰又是一拍手,一众白衣少年退了下去。阎峰道:“今日乃是比武结盟,凡自愿参加者都须尊奉江湖道义,从前结有仇怨的门派不得借机以报私仇,待选出盟主,再秉公断理旧日恩怨。”

不少人大声叫好。也有人轻轻摇头,心道:“江湖恩怨纠缠不休,又岂是选一个盟主便能理清,适才王屋派和介山派相斗,又有谁出头?再说若是一个奸邪之辈做了盟主,难道也要我等听命于他不成?”

有人忍不住大叫道:“这盟主又是如何推选?”又是那“金刀勇六郎”赵六,此人果然是个浑人,这番再无人附和。适才损他之人又道:“老兄‘品德高尚,技压群雄’,不论如何推选,总有老兄一份,何必性急?”众人轰然大笑,那赵六再傻,也觉的不对,登时面红耳赤,不敢再哼一声。

阎峰笑道:“我辈皆是江湖中人,自然要靠品德武功服众,便如同各门派推选掌门人一般。”众人纷纷点头。阎峰道:“今日便请各位朋友自行商议,有愿与敝派结盟者可上台相谈。”

又有人问:“若是无门无派,可以结盟么?”这倒问出了许多人的心里话,是以也无人起哄。阎峰思索一下道:“若是肯循江湖正义,认可敝派门规,可以加入敝派。”那人却不言语了,旁人问道:“若不肯加入贵派,只愿独来独往呢?”阎峰心道为这次大会准备许久,终究还有未料之事,思索再三道:“若是阁下果要独来独往,行踪无定,敝派也只得放弃。若是有心为国出力,敝派倒可荐入军中。”

众人心道:“若是上阵打仗,哪不是找死么?”阎峰续道:“当今淮西战事正酣,正是吾辈为国出力之时,虽在江湖,也应心怀报国大义。此次大会,有多位朋友便委托敝派挑选壮士,随行前线。”

众人皆默不做声,沙场险恶,更胜江湖,官军近日连吃败仗,丧师失地,谁肯轻易赴死?良久,才有人想到流落江湖种种苦处,心道不若竟投了军去,侥幸不死,或者还可博个功名,便向阎峰道:“既如此,某也愿往,只是不知派往那支军去,随唐邓节度使那里是决不去的。”官军围攻淮西已近一年,却无多大进展,西路随唐邓军队二月里连吃败仗,是以无人敢去。那“金刀勇六郎”赵六此时再无言语,看来此人莽则莽矣,傻却未必。

阎峰道:“此次乃是几位监军需随行侍卫。”那人尚未考虑好,只见一群华服少年纷纷拥上前来,喧哗道:“我等愿往。”有人认识阎峰,呼道:“阎兄,我等是世交,行个方便。”

原来那些监军都是由宦官充任,他又不懂行军,只在背后监督,每临战事,先调精兵围在自己身旁,前方败不败不打紧,他这里唯求安全,若是侥幸得了胜仗,自然要来争功。所以跟在监军身旁,危险是没有的,功劳却是摊得上的,这份好事,当然难得。适才那人本是布衣,哪知其中诀窍?那些华服少年都是官宦子弟,却明白其中关节,是以鼓噪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