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生死从来轻 上者局中戏(第8/9页)

苍岩七杀身形直起,冲势立缓。刘期眼见自己胸腹大开,十分不妙,忙想立起身来,但一个铁板桥方使到当尽未尽之时,如何又收得住?身子抬起一半,苍岩七杀的长剑已到眼前,刘期将双刀架向来剑,忙乱之下,破绽尽现。苍岩七杀连环腿踢出,“啪啪”两声,左右两脚皆踢在刘期腰间,直将他踢出一丈多远,摔在圈外。刘期眼中一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眼见受伤不轻。

众人见到苍岩七杀如此凌厉的杀手,不禁为之气夺。众人皆是无怨无仇,谁也不肯陪了性命,良久无人出来邀斗。苍岩七杀立在圈中,冷冷地道:“难道这里竟无一个不怕死的好汉么?”一时场中静默无声。

白影一闪,圈中已多了一人,正是长安剑宫的二弟子成颀,一脸倨傲之气,一字一顿地道:“为甚么要找不怕死的人?我怕死,但我不用死,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苍岩七杀听了此言,心中也是一凛,随即怒气陡生,身形一动,已然出手。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在空中飞舞,宛如两只苍鹰激斗,兵刃相交,白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二人斗到后来,越打越快,只见两条人影缠在一起,分辨不清,渐渐甚么也看不出来。

只听得“哇”的一声,却发自圈外,一条大汉手捂胸腹,蹲倒在地,众人吃了一惊,忙向后退却,心道:“此人如何受伤,我怎的根本不曾看见,莫非是被剑气扫中?哎哟,我可须小心了。”却见那大汉呕吐不已,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将出来,原来是看斗剑眼花,吓破了胆。许多人也是头晕目眩,索性闭了眼睛不看。

陡然间剑光一收,两条人影分开来。

成颀傲立圈中,手中剑尖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苍岩七杀左手捂着胸口,冷冷道:“你为甚么不杀了我?”成颀哂道:“今日是比武,我为什么要杀你?”

苍岩七杀猛然仰头长笑,脸色惨白,拔剑便欲自刎。

众人未料想此人竟是如此烈性,人在江湖,一时胜败乃是寻常之事,谁知此人比武失利,便要自绝性命。众人无不心敬他是条好汉,有些人便想出手相救,但苍岩七杀拔剑自刎,只不过一霎那的功夫,这些人武功又不甚高,如何能救得?

蓦地白光一闪,一杆长枪架住剑锋,众人看时,原来便是“幽州枪”罗坚。罗坚等幽燕三客素与苍岩七杀交好,此次更是结伴而来,罗坚深知苍岩七杀的性情,见他败了,已料到他不肯忍辱,忙从人群中挤上前来,也是十分幸运,长枪急递,堪堪地架住剑锋,若是出枪稍慢得半分,此刻苍岩七杀已然尸横当场了。

苍岩七杀怒极自刎,一击不中,气已泄了,站在场中默然良久,恨恨地道:“好,今日是比武,终有一日,我会与你决一死战!”声极凄厉。成颀听了,心中也是一寒,见苍岩七杀与幽燕三客分开众人率幽燕帮上马绝尘而去。

围观众人登时哗然,有人道:“苍岩七杀不守规矩,用了杀手,长安剑宫正应将他逐出。”另有人道:“长安剑宫地处关中,应归西方一场,为何却来北方场中夺盟主?”旁边便有人道:“当初阎掌门便讲不拘门派,原来可以跑到其它场中夺盟!”又有人道:“那苍岩七杀阴森森的,我看一眼便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的人合该逐走,长安剑宫之人做北方盟主我看也没什么不好。”众人纷纷嘈杂,倒是支持长安剑宫的人居多,反对的人其实也只是嘴上嚷嚷,真要下场,却也不敢。

唐宁浑无江湖经验,此番骊山大会可谓眼界大开,更兼韦玄中从旁指点,收益颇丰,看到妙处,不住叫好。

西方场中却是一位吐蕃人连伤数人,群情大哗,鼓噪不已。吐蕃自松赞干布起曾数度与大唐联姻,号为“甥舅之国”,又云“名为两国,实则一家”,但自安史之乱后两族交恶,时战时和,尚且占了原属大唐的河西十三州,实是大唐外患。当然那长安东西市中做生意的吐蕃商人与游学的学子不同,普通百姓之间依旧和睦。

今日却想不到这吐蕃人居然敢来涉足中原江湖之事,想来此人对自己的武功定是十分自信。众人见那吐蕃人傲慢无礼,却来争夺盟主之位,心道这中原江湖盟主之位若是被一个吐蕃人所得,中原英雄面子丢尽不说,难道要大家卑躬屈膝,听命于敌不成?不由得大是愤怒,便有几位好手上前挑战,岂知那吐蕃人武功果然高强,兼之招式怪异,竟无人能抵得过。那吐蕃人下手甚是狠毒,挑战者无不身受重伤,一时群情激愤,若不是顾着江湖道义,早已一拥而上了。阎峰眼见此情,知道剑宫弟子无一人是此人对手,与骆二低声商量一番,亲自出马,挑战那吐蕃人。袁聪走到台边,其状甚是关切。

这边阎峰才与那吐蕃人交上手,场中突然大乱。

一条灰影闯入人群中,身形之快,直如鬼魅,挡路者纷纷被抛将起来。成颀正当其道,也是他目力极佳,看出是一个灰衣老者直冲而来,随手抓去,便将挡路者抛出丈外,那些人最轻的也有上百斤,却被那人随手抛掷,如掷稻草。

成颀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负,杀盘江龙王,伤苍岩七杀,这些都是狠勇之人,但成颀与他们生死大战一场,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可是这老者来势实在太急,出手之快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成颀尚未看清来人相貌,那人右手五指已经抓向成颀的胸口。

成颀右手长剑递出,意欲阻他一阻,那人身子一转,避开剑锋,已转到成颀的背后。成颀觉得后心一股劲风,来不及回头,剑光一闪,已回刺身后。他善使快剑,应变也极为迅速,虽然遇到了平生未见的劲敌,惊恐之余仍奋力迎战,适才一剑看似平平,其实已用尽他平生所学。

那人一路上抛了三四十人,皆是一抓即中,从无落空,不想对成颀连抓两次,皆被剑气封住,又急又怒,猛吼一声,双手齐下,破剑气而入。

成颀这下可倒足了大霉,只听“喀嚓”一声,右臂小臂骨被捏断,痛得几欲晕去,跟着身上几大要穴被封,“呼”得被抛上了半空,足有两丈多高。在空中向下望去,这下倒看得清楚,那人头发灰白,衣衫褴褛,似癫似狂,直向台上冲去。跟着成颀便重重摔在地上,正是人倒了霉喝凉水也要碜牙,偏偏先着地的又是那断臂之处,登时人事不知。

台上众人大惊,有人问道:“何人这么高的功夫,莫非是……是终南道人?”登时骆二、孟三、中条三友几道目光射向那人,那人打个寒噤,不敢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