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东门仗剑行 不减儿女泪(第4/9页)
崔五娘借着酒意,弹一曲《十面埋伏》,郑奇剑光舞起,韩公文高声吟起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一诗。唐宁见阿元不开心,轻轻向她说起袁聪和阎峰之事,阿元侧耳听罢,轻轻抢白道:“谁要听甚么袁姑娘啊,郡主啊的事。”
唐宁笑道:“我要到军营,你不写首诗或者画幅丹青甚么的为我壮行?”喝了不少酒,借着酒胆子大多了。
阿元轻轻笑道:“又死不了。”口中虽这么讲,眼神却满是担心,已闪出泪光,唐宁紧紧眨一眼,阿元微微一笑。
从午后喝到黄昏,崔去病已醉倒在地,崔五娘虽喝得不多也支持不住,到后来韩公文郑奇相继醉倒。唐宁内力较强,虽然讲话不利索,但脑子还算清醒,只阿元喝得少,没甚么事,看唐宁醉态可掬,抿嘴浅笑。
两人相对看着,又无话可讲,良久,阿元轻轻道:“保重。”唐宁努力点头,站起身来走路都有些不稳,招呼婢女将崔去病崔五娘扶上马车,又与阿元道了别。
一路途经华阴,上山与韦玄中见面,下山时正逢李愬。
李愬大喜,原来他此番出任又与唐宁有关。去年他已有心请缨,怎奈对淮西情形不明,缺乏把握,便一直耽搁下来。转眼一年过去,其弟李听被李道古诬陷免职回长安,将老疯头与唐宁所述淮西情形告知李愬,李愬便上书请缨,这次有的放矢,所言方略甚得上意,加上宰相推荐,被任命为西路的随唐邓节度使。
李愬此行还带了七八名家将,那日新丰林中的黑衣人尽在其中。原来那为首的黑衣人自陈姓妫名雅,黑大汉唤作闫士荣,那位爱与黑大汉调侃的黑衣人名唤田智荣。李愬念他们被逼为贼,收作家将。
唐宁想起洛南山棚于三等人矫健勇猛,吕元膺曾奏请收编未允,不若由李愬带往淮西前线。
李愬正为铁城惨败后兵员不足发愁,闻言大喜道:“唐兄弟再三相助李愬,实乃我命中贵人。”
唐宁笑道:“在下适与李公子有缘耳。”
李愬道:“既然有缘,便是兄弟,痴长几岁,愚兄便不客气了。”
正谈笑间,忽见袁聪匆匆而过。再过一刻,韦玄中也匆匆下山来,向唐宁道:“想是我们讲话时被师妹听见,如今她又不知会闯什么祸。”也匆匆挥手作别而去。
却见西方烟尘滚滚,上百骑呼啸而来,到了近前都停下马。李愬忙迎上前去,唐宁见是一队神策军,为首一位老太监和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少年,听李愬与他们见礼,竟是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和澧王李恽。
吐突承璀道:“十一郎还是一副急脾气,便是赴任也要喝一碗壮行酒啊。”声音尖细,他五十多岁,养尊处优,倒是白胖。
李愬道:“岂敢劳动殿下和中尉大人。”他与吐突承璀和澧王李恽素无交情,讲话也很客气。
吐突承璀道:“当年萧何月下追韩信,如今澧王千岁更是追了二百里专为十一郎壮行啊。”李愬道:“在下愧不敢当。”
澧王李恽颇有英气,笑道:“李郎乃是国之栋梁,小王常听一些朋友称赞李郎好义,便是父皇也夸赞有加,早有心与李郎交个朋友。只是李郎前在东宫办事,小王虽有心结交,却怕太子弟弟多心,如今李郎为国请缨,小王特来壮行。”果然带了酒来,澧王命神策军士将酒抬上,笑道:“小王知道李郎爱喝新丰美酒,特意带来。”
李愬在朝多年,自然知晓吐突承璀一向支持澧王李恽。澧王李恽为皇上次子,长子病死后,李恽与皇三子李恒谁继为太子,曾引起争议。李恒乃是嫡出,最终支持李恒一派取胜,便被立为太子。李愬虽为太子詹事,但从不参与二王之争,今见澧王着意结交,也是客客气气,不冷不热,当下将酒喝了。
澧王李恽见李愬带了许多随从,也命赐酒。不想其中有神策军士认出唐宁,指着他叫道:“中尉,害死刘将军的便是此人。”那日金吾将军将那神策军将和唐宁带回京兆府时,已惊动神策军,才有了神策军向皇上告状,下旨要柳公绰入宫追问之事。这神策军士便是当日随那太监宣旨的军士之一。
当下便有数名军士持刀剑四面将唐宁围住,吐突承璀嘿嘿冷笑,目露凶光。
李愬见情形不对,向吐突承璀大声道:“此君乃在下相好朋友,不知何事得罪了中尉?”
吐突承璀见李愬出面,倒有几分犯难。那军将犯律杖杀,自然是咎由自取,但神策军一向恃宠而骄,呼风唤雨,这小子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大扫神策军面子,若轻易放过他,这口气却咽不下。
澧王李恽用眼光询问,便有一名军士向他低声耳语一番。澧王李恽点头心道:“此人乃吕元膺属下,又被李愬认作朋友,若神策军动起手来,会伤了吕李二人的面子。这二人都手握兵权,正是我要结交的人,不可不考虑。”见唐宁被人围住,神色自若,暗想此人若果然有些本领,倒正好施恩收服,以为己用,若是个蠢材,收拾了他也不会太伤吕李颜面,命人将意思传给吐突承璀。
吐突承璀心中虽不情愿,但澧王的意思也不可违,心里一盘算,嘿嘿笑道:“咱家神策军是皇家禁军,对皇家最是忠心耿耿,当然要维护江山社稷、国家法度。又怎会不顾法度,挟私泄愤呢?李郎放心,咱家最是喜欢少年英雄。这八人原来是那姓刘的手下败将,这少年居然能胜得了那姓刘的,这八人便想见识见识这少年的本领。若真是本领高超,国家得一将才,咱家欢喜还来不及呢。”向那八人喝道:“孩儿们,你们要好好的向人家讨教,哪个敢偷奸使滑,小心狗腿。”
那八人心里明白,齐齐答应一声。李愬也听出他话中之意,非常焦急,这吐突承璀可谓阴毒,真伤了唐宁,也只说是比武中不小心,毫不担待干系。
唐宁见那吐突承璀一脸奸相,甚是厌恶,岂能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心道今日是避不过去了,只有奋力一搏,果然葬身于此,也是天命,我只问心无愧。当下从背上取下箫剑,拱手道:“请。”
那八人一拥而上,但见青光一闪,刀剑纷纷被削断一截。吐突承璀冷笑一身道:“原来是宝剑之功。”那八人见唐宁宝剑厉害,不敢与他兵刃相交,换了刀剑,重新围攻唐宁。
唐宁以一敌八,又不能使杀招,端得十分凶险,仗着宝剑之力支撑,一边留意各人功夫路数,见其中倒有五人使剑,剑法同那神策军将相似,全是长安剑宫的弟子。当年学宫解散,如今剑宫弟子大多后来招进,唐宁自然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