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东门仗剑行 不减儿女泪(第7/9页)
到得近些,见是三个人爬上山顶,一路走一路小声议论。唐宁屏声静气,那三人怎能想到除夕夜这山顶还会有人,立在雪地里向军营指指点点。唐宁听得明白,这三人竟是淮西探子,其中一人乃是唐宁在萧坡树上和太行山路见过的姓丁的捉生虞侯丁士良,还有一人是中岳寺的和尚,那丁士良称他作方元,应是圆通的弟子一辈,余下一人是个军校。唐宁听那三人指指点点,要趁年关无人防备,捉一个活口回去。那军校提议放一把火,其时北风正紧,军营士卒思乡心切,疏于防备,万一真被放了一把火,无人约束,只怕真会大乱。
那三人仔细商量如何放火,如何捉人,如何撤退,计划端得天衣无缝。怎奈天不假便,偏偏树上多了一个唐宁。他们在下面计议,唐宁也在树上思考停当,其时雪深,腾挪闪跃皆是不便,以一敌三,必须速战速决,那和尚应是三人中武功最强的,必须当先解决,虽说要用偷袭,不太光明正大,但如今不是江湖,而是战事,兵者诡道也,偷袭乃是常用兵法,再说他们准备偷袭军营在先,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唐宁计虑停当,轻轻准备好,双脚在树上一蹬,借着反弹之力直向三人掠去。三人听到声响回头,已经来不及,唐宁已冲至眼前。方元见机却快,双脚陷在一尺深的厚雪中,闪避不及,顺手一把将那军校拖住,挡在面前。唐宁半空中剑已出鞘,一剑击中那军校胸口,凭空一个转折落下地来。那军校胸口一道血箭喷出,仆身倒在雪地上,雪白血红,格外显眼。
唐宁一剑未能击中方元,不敢大意,立即攻上。那丁士良刀已出鞘,上前格挡,刀剑相交,那刀居然未断,两人都是微微一惊,原来那丁士良所持也是一把赖以成名的宝刀。
唐宁猛喝一声,使一招“乱云纷纷”击向那丁士良,丁士良也大喝一声,挥刀砍来,刀剑再次相交,这次二人皆加使内力,箫剑无损,那刀刃上却被砍出一个牙口,丁士良也被震后两步,脸呈惧意。
方元呼喝一声,挥刀夹攻,他已知唐宁持的是宝剑,不敢硬碰。唐宁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方元的武功路数与同门无异,唐宁在洛南与圆通相斗时,那几个弟子方知、方觉等所用刀法与方元无二,只不过方元功力略高一些。唐宁仗着剑利,又对方元武功了解一些,占尽上风,那丁士良所使的是八卦刀。唐宁近来经历几场实战,经验大增,与顾先生学吹箫外更得他解述江湖一些门派的功夫知识与破解之法,不单自身剑术进步,更重要的是见识强了。
丁士良揣度形势,心知不妙,静夜呼喝,惊动了山下军营,已有一队兵士赶来,再不撤身,只怕便走不脱了。丁士良四下一瞅,借着与唐宁刀剑相交之力向后奋力纵出,直向山下滚去。
方元也知不妙,唐宁岂容他也逃脱,手中剑加紧催动。方元手忙脚乱,背心忽又中了暗器,唐宁一招“白云归山”,那方元躲不及,被一剑刺死。唐宁再看那丁士良已逃去追不上了。
树后咯咯一笑,凤儿转出来。
唐宁道:“凤儿姑娘,你怎么未回魏博。”唐宁伤好进军营已有些时日,不想凤儿还没走。
凤儿嗔道:“怎么,嫌我讨厌。”唐宁笑道:“哪里,不是过新年么,姑娘怎么不回家?”
凤儿道:“你不是也不回家么?”
唐宁道:“在下身为军职,不便回家。姑娘怎么有家不回?”
凤儿黯然道:“我哪来的家。”
唐宁奇怪:“怎么?”凤儿眼中含泪:“我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
唐宁道:“那前辈不是你姑姑么?”
凤儿摇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不知被转了多少家,最后的养父养母在几年前也死在她……她……算是我师父,可又不许我把她当师父,只让我唤她姑姑。平时也不带着我,有时遇见了便跟一阵。”
唐宁道:“你不是魏博人了?”
凤儿道:“不是,姑姑说她都和武灵门没关系。”
唐宁道:“可你们分明用的是武灵门功夫。”
凤儿道:“你不也用太乙门剑法吗?”
唐宁道:“这却也是。凤儿姑娘,一直不知道你姓什么?”凤儿凄然道:“不知道。”
唐宁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等那队兵士抬走尸体,凤儿道:“唐大哥,你能给我吹个曲儿吗?”
唐宁跳上树,笑道:“我吹的可不好听。”凤儿笑道:“我听着好。”
唐宁轻轻吹一曲《关山月》,凤儿笑道:“很好听啊。”
唐宁笑道:“是吗?”凤儿狠狠点点头:“好听。”
唐宁信心大增,抬高了声音吹一曲《秦楼月》,凤儿轻轻和唱,将头轻轻靠在唐宁肩上。
唐宁心里一颤,箫声一跳。凤儿却自不觉,轻轻道:“唐大哥,如果年年能这样就好了。”
唐宁想到阿元,心里乱了。
第二日吕元膺回到军营,知唐宁又立奇功,大是褒奖。唐宁却自感不足,宝剑虽利,却只能杀伤人,不容易制服人擒住活口,象遇到与神策军士相斗和此次之事,都是为难。唐宁决心学习擒拿拳脚,待老疯头归营,便主动求教。老疯头也不吝惜,将自己所悟尽数相授,唐宁的内力并非不能制人穴道,只是所用不得其法而已。
从此唐宁日日苦练,正月里也无战事,正好与老疯头到山上练功。凤儿日日呆在山上,也跟着练习,老疯头不但没有不开心,反而亲自指导,一日脱口叫出了“聪儿”,原来老疯头心里将她当作了袁聪。
到了二月里,河北淮西又有零星战斗。唐宁也四处送信,月初曾回长安,时间紧迫不曾停留,仅与韩公文等人见得一面。众人面前阿元依旧冷淡,相隔两个月,倒有陌生之感,唐宁怅怅而归。
这日又往唐州送信,正是李愬治所,相去四百里路。唐宁乘早出发,入夜已到唐州境内,远远路过几处兵栅,却见防备不严,兵士精神懈怠,不觉对李愬统兵有几分怀疑,莫非此人也如高霞寓一般,是赵括、马谡之才?
此时月黑风高,目力所及不足一丈,唐宁奔行之间,险险与一人相撞,黑暗中分不清是敌是友,当下动起手来。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唐宁拳脚不佳,必然要吃大亏,如今跟随老疯头学了月余,虽然未领臻要,却已非泛泛。老疯头学武无师自通,有独到之秘,他也不讲求套路姿式,以实用为是,出招刁怪。
那人乍逢这等功夫,自是不识,一时防不胜防,慌乱不已。其实他若主动攻击,只怕唐宁也难支持,但他不敢贸然进攻,只求防守,便落了下风。哪知世间道理便是如此,你越想守,便越守不住。唐宁没了压力,自然尽力进攻,或拳或掌,或指或抓,只往防守空隙攻来。那人大骇,从未见过这等怪异功夫,眼见空手不敌,忙抽出宝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