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自来亡命路 咸为意气争(第7/9页)
奚郎心道我找唐大哥,关你什么事,他自离开太乙门后流落江湖,见的事情多了,也多留了一个心眼。
罗坚见状知他起疑,笑一笑道:“奚朋友放心,罗某见过唐朋友两次,心中很想交纳,绝无歹意。”
奚郎一指苍岩七杀道:“那么他呢?”
苍岩七杀冷冷道:“当然是找他决战。”
罗坚忙打圆场道:“苍岩大哥是见唐朋友剑术高明,有心以武会友。”
苍岩七杀依旧冷冷道:“是决战。”
罗坚拿他也没有办法,转向秦宁道:“秦朋友因何也来金陵?”
秦宁心中飞快寻思,当初自己逃到乐寿,原本便要投幽燕帮,哪知幽州变乱,幽燕帮岂不是和无极帮结盟了么?
罗坚看他神情,已洞悉他心中所想,笑道:“秦兄放心,你得罪无极帮,反出长安剑宫之事罗某知晓,我幽燕三客与无极帮势同水火,断不会加害于你。”
秦宁心道我逃离成德,通缉令自然人人皆知。
罗坚笑道:“秦兄定然是不知近来江湖事。朱克融驱逐朝廷命官,自任节度,我师父谭忠极力苦劝,他不肯听从。我师父便带我等退出卢龙。我师父号称‘燕歌行’,在幽州德高望重,他一退出,不单青龙堂,便是其它几堂的兄弟也纷纷退出。留在幽州的朱雀堂堂主等几名长老也被朱克融杀的杀,赶的赶,走得一空。如今的幽燕帮尽是朱克融信任的新人,与我等浑无干系了。”
秦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以礼相见。青龙堂迁到江南,更立为青龙帮,谭忠年老,更无心争权,引退江湖,如今便以罗坚为首。
秦宁便把当初为何逃离成德,又曾准备投奔幽燕帮的事讲来,罗坚便邀他入帮。秦宁眼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如何不肯?又要拉奚郎入帮。奚郎一心要找唐宁,不肯入青龙帮,辞了罗坚等人,独自向苏杭方向寻访。
江南言语与北方大异,要找一个会讲官话的人,十里八村也难遇见,那些穿得体面之人见一个乞丐过来,远远的就会避开。
奚郎一路走来,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好在江南水乡,鱼虾菱芡皆可果腹,一路辗转到了苏州城,见城中水网密布,家家依河而居,只觉得走不完的桥、过不尽的河,不知从何找起。这一带十分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想寻找一个江湖人物都难。
城中比不得乡下,可以随处找点东西充饥,奚郎在城中转了一日,日将西落,早已是饥肠辘辘。城中的河水里虽然有鱼,但奚郎一不会水,二不会钓鱼,从前只在浅浅的溪水中摸过鱼虾,这么深的水却不能。
好容易走到一处荷塘边,再也迈不动步,见满池荷叶,水中有游鱼穿梭,奚郎俯身爬在塘边,伸手入水抓鱼,那鱼儿甚是灵活,一惊则跑。
奚郎正自着急,忽然屁股上火辣辣的吃了一记,刚想翻过身来,便有竹枝噼里啪啦抽在屁股上,耳听得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骂道:“小赤佬,教侬偷鱼。”
奚郎听不懂,料知也不是好话,就地打了两个滚,爬起身来,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持一根竹枝向自己抽来,连忙向旁一闪。
小姑娘轻轻“咦”的一声,竹枝横抽,突然斜削,奚郎连连躲过,这时他却看得清了,那小姑娘使的居然有板有眼,分明是剑法。
小姑娘见连击不中,发了娇嗔,顿足咬牙,手中竹枝如急风暴雨一般攻来,奚郎大惊,拼命护住头脸,脚下连连倒退。他饿得久了,脚下虚浮无力,一时立足不稳便栽进塘中。
那小姑娘拍手大乐,待见到奚郎拼命挣扎,看来不识水性,这才害了怕,高叫道:“阿爷,快来。”
连叫几声,塘边的屋中走出一个中年渔人来,手持一根横桨道:“阿囡,啥格事体。”
那小姑娘手指荷塘,奚郎已经快要挣扎不动了,大口大口喝水。那渔人忙将横桨抛下,跳入塘中,将奚郎捞起,搭在塘边,按上几下,奚郎张口将腹中的水喷将出来。
那渔人道:“好了。灌一碗姜汤就没事体哉。”
待得奚郎醒转,见躺在一张床上,身旁坐着渔人,正关望着自己,忙起身向那人道谢。
渔人听他言语,再看他长相,已知是北方人氏,便也用官话和他攀谈。奚郎也不隐瞒,将身世遭逢原原本本讲给渔人,那小姑娘倚在门板上,一边听,一边吃吃的浅笑。还有一位中年妇人就着灯光刺绣,一声也不发。
渔人听他讲罢,也不多言语,只拿碗白米饭和一条煎鱼,吩咐奚郎吃饭后好好先睡一觉,又拿一套旧衣服让将身上又破又脏的那身换下。
第二日早晨醒来,奚郎却未见那渔人,只有那小姑娘拿了早饭过来。奚郎问她那渔人去哪里了,那小姑娘答了两句方言,奚郎也听不懂,再问时那小姑娘只吃吃的笑,自顾自的忙去了。
奚郎只得耐心等那渔人,直到日将西落,那渔人夫妇才回到家里,他每日一早出太湖,打了鱼再到集市卖完才能回家。奚郎再次谢过,准备辞行。
渔人问道:“你准备到哪里?”
奚郎道:“自然是前去寻找唐大哥。”
渔人道:“找到以后呢?”
奚郎不禁语塞,他自离开太乙门后,便到小华山寻那隐者不遇,却真应了那隐者的名字,果然“不遇”,一时彷徨无计,念起唐宁,便要来江南寻找。
在奚郎心中,唐宁不仅是将他赎身的恩人,更是带他入太乙门,能完成他作游侠心愿的领路人。奚郎心中已不自觉的依赖唐宁,此番受了委屈,虽知胖大道士也是为着他好,才让他远离长安,但心中依然酸酸的,只想尽早找到唐宁倾诉一番,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就没有再想了,更不料江南人海茫茫,费了许多周折,也没甚么消息。
奚郎昨日向那渔人倾诉后,心胸已经畅快许多,再找唐宁诉委屈好象也是可有可无,但依旧想见到唐宁,或许是想让他指点今生的路吧。
渔人只笑一笑,给他备点干粮,那小姑娘也将奚郎的旧衣缝补浆洗好了,给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第二日渔人自早早的驾船入太湖去,奚郎告别时便只有那小姑娘。
奚郎也不知唐宁究竟在江南何处,只听他临走时曾讲起“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便想苏州寻不到,便只有到杭州吧。
一路顺运河南行,其间辛苦自不必说,终算到了杭州,逢人便打听是否有位带着铜箫的公子。这日恰遇见一个穿着斯文的人,点头道:“有啊,有啊,城东十里庄有一位少年,人称铜箫公子,深通五律,一口铜箫吹的是出神入化。”
奚郎忙没口子的谢了,一路赶向城东,只觉飘飘然如行在云上,好不轻快,越走越快,最后竟是一口气跑了过去。到了十里庄,果然竹林中有一座院落,乃是那铜箫公子的所在,却院门紧锁,静寂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