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侠隐记(第2/3页)

韦某曰:“此太乙师飞剑,千里取人首级于无形,向者魏博三遣刺客,皆为之斩。师坐在立亡,验若符契,知君来也,乃言故人。”言讫,白虹突入匣中。

望遂诣太乙宫,守阍者云:“师辟谷百日,坐关未出。”讯其状貌,昔年梦中道人也。

望后莫知所之,有侯生素与之善,因记是事。

【王生妻】

河东王生貌甚朗,俊辩,弱冠贡举下第。因盘桓京师,与坊间少年狎,但以蹴鞠攸猎技击为事,略不汲汲于仕进。

其家忧之,遣书责曰:“峥嵘有角,宗族所望,奈何耽于游戏。”

生会与朋侪宴,乘醉对曰:“从容为剑侠,方悟极妙,书礼所不及也。”

座中喝彩,有青衣双鬟小婢,色殊绝,数目生。

既而独行,有客当路曰:“狂生,何知术之妙,敢为大言。”

生视之,小婢也,讶然诘之:“亦知术耶?”

婢但哂曰:“汝术屠豚犬则当耳,若剑术,某可初窥门径。”乃平举若飞,试为数刺,路旁槐柳,枝干俱折。

生叩首曰:“不知任侠,死罪。”因求师之。

婢曰:“当以我为妻。”生乃倾资曲求主人,携以归,颇得剑术之妙。

妻更曰:“今所习者,百人敌,君何弃万人敌?”

生大悟,更勤勉于素书,博通坟典,后成其业,为名将。

【叶龙】

河阳叶龙第三,重然诺,遐迩驰传,有季布之名。

是岁大旱,流民蝗集,龙略舍资帛,顿窘,乃杜门不出。

有客叩扉甚促,青衣启之,乃豪士也,负囊径入,决袂呼曰:“千里欲见再世季布。”

龙逡巡出迎,客告曰:“某徐州钟余也,有十年仇家二人,访而获其一。将逐其二,携之不便,间或窘困。闻君震霆之名,暂寄首级于此,乞假银十缗,更十日百金易之。”

囊布斑驳,血迹犹在。龙壮曰:“果级耶,何以贮之?”

余曰:“不腐药敷,但勿启。”

龙曰:“诺。”

余遂去,复有老丐乞食于门,龙稍嫌之。

丐笑曰:“个儿郎但知随意,不知祸之将至矣。”

龙曰:“杀人耶?越货耶?”

丐哂而强入,莫能制。既入,乃指囊曰:“此即祸种也。”龙嘿嘿无言。

丐曰:“汝意何物?”龙莫能隐,因具白之。丐哂笑曰:“此犬血耳。素好食犬,循味即来。某当启之。”

龙叱止之曰:“何无礼甚矣。”

丐隔空取之,发其囊,匣中珍玩充盈,多所未见者,价不止数万缗。

龙但瞠目结舌。

丐乃曰:“此东都内中所失,追讨甚急。彼飞贼号云外峰者,知汝愚执,特匿于此。”

龙惊惧曰:“奈何。”

丐曰:“但以报州县,得免祸。”

龙曰:“彼来不见,则亦祸至。”丐曰:“某在此。”

后十日,余果携百金至,丐即出。余见丐,叹曰:“唯惧君也。”束手见擒,犹恨恨曰:“何托好龙叶公。”

都尉旋至,呼喝追赃河阳叶三郎。

龙因预报州县得免,乃拜丐曰:“微长者,庶几不免矣。”自是必勘然后诺。

【张生】

张生与诸朋会猎,聚饮行令,首曰:“夹,合人为侠,当年倚侠游。”乃出其所猎豕。

刘生曰:“夹,合金为铗,复弹其铗歌。”出其所猎鹿。

司马生曰:“夹,合山为峡,三峡楼台淹日月。”出其所猎獾。

杜生曰:“夹,合犬为狭,阔狭容一苇。”出其所猎兔。

座中柳生贫寒,良久乃逡巡曰:“夹,合水为浃,鸿私浃幽远。”出其所获,鱼耳。

刘生嗔曰:“无乃寒士之气。”

柳生曰:“与诸君同猎,或有童仆,或有利刃,或有良犬,或置陷阱。余身无长物,豪气顿挫,唯得守溪涧,垂钓此小鱼子。幸得一尾,不然唯得以汗流浃背相对矣。”诸生大笑。

王生素豪壮,耻之曰:“纵无他物,岂无双拳,奈何自甘人下。”乃曰:“夹,合手为挟,挟泰山以超北海。”出其所获,乃空手所搏雄狼,诸生叹服。

【萧二十三郎】

有吴客羁泊燕赵,经年不归。妻梁氏独抚幼子,困甚,伏床月余,因知不免,与子泣曰:“父弃汝矣,母弃汝矣,奈何吾子。”

子方始龀,号哭于门,四邻哀之,莫能助也。

或有红装妙龄,素与梁氏善,东邻韩裱褙幼女,排众而出曰:“姊勿念,当送子归其父。”梁氏遂终。

韩女乃携梁子,水陆兼行,未几至淮阴,有盗当路。韩女见惧,哀楚不胜。

遽有弹来,正中盗目,仆地遂绝。

韩女张目,不见人踪。自后但遭厄,即有弹来,不知挟弹弓者阿谁,女颇念之。

比至冀州,吴客陷狱,曲为求之,终不得释。

自夜吴客突来,女怪之,乃曰:“有挟弹弓少年,强入囹圄,因取某来。”

女曰:“得非萧家二十三郎乎?”

吴客曰:“未知也,更置舟,速去。”既归吴,女告去,子抱膝苦不舍。

女亦不舍,泣曰:“萧二十三郎,前尝来聘,未及许而遽行。往复阴护,恩义莫大,不可负也。”

及归家,父母告曰:“前者萧郎来聘,业已许之,不意昨夜复来,谓已别聘,更以旧物为吴客行聘。讶其语,不及许。”

女但悲,越年归于吴客。

【张固】

博陵张固好养客,有孟尝之风。恒与客逐酒博弈,至酣醉。会有客请东庄争田事,闻固曰:“杀却。”

客即杀争田者。

旋而事发,固亦被祸。郡县知其屈枉,曲为脱之,独刑杀人客。

固归,厚殓客,然后曰:“法虽可脱,义不能舍。”遂自刎。

【范大】

范大为徐州行伍,恒掠商旅,官亦不究。既解甲,道遇同伍辈掠,商亦有悍者,同伍略不胜。

范乃前趋,搏杀悍者,均其利。

未几执诣有司,决大辟,范大因告曰:“向例如此,奈何杀某。”

有司曰:“尔今无甲矣。”范至死不悟。

【吕公】

司户吕公善接士,门下盈盈往来若犬豕。

有二生者,崔生好儒而黄生好侠,俱往诣公。

公曰:“二生所为何来?”俱曰:“求名。”公曰:“名不当在某处求。可出东门行。”

黄生趋出东门,五里见茶寮,主人异相。黄生疑其非常人,试之言语,应对有方。黄生意其剑侠之流,不敢饮其茶而去。再五里有酒肆,主人立俎割鱼,刀法精熟,黄生益惊,拜而求教,主人不许。黄生怒而欲搏之,不得而还,具白吕公。

未几崔生还,对曰:“仆徐出东门,见茶寮主人,言谈合经,实贤者也。而酒肆主人深知鱼俎之义,实达者也。贤达之士,安身乐命,仆敢不自量而求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