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第9/10页)

李益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当时就出去筹备进行一切,而且他是个很有成算的人,知道此行虽然很理想,但事情却未必尽如人意,必须留个退步,因此他没有把钱全带走,还留下了一半。

另外却把府邸中的小巧古玩玉器等较为值钱的东西,带了一箱以充资金。

他计算得很精,长安市上,由于西域路通,波斯胡贾的商队经常往来,那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到了江南一带,就变成奇货可居,而且江南为富豪之乡,这玩儿到那儿,一定可以售得高价,比什么都值钱。

除了崔允明那儿,他谁都没通知,第三天,他们就带了浣纱上道了。

由长安下襄樊,有官道可通,他只带了两挑行李,一口箱子,一辆轻车,就出发了。在路上,他已经老于行旅,叫霍小玉跟浣纱都穿家常衣服,看来只是携眷归里的士子。十万钱换成了赤金,卷成一包,放在行李中,那口装珍玩的箱子也是旧的,看上去就像一箱旧书,毫不起眼,所以一路上都很平安。

霍小玉因为有了一次旅行的经验,再者这次有浣纱作伴侍候,也舒服多了。

轻车到了襄阳,立刻改雇了一条江船,顺汉水而下。渡云梦而抵夏口,而且还到对岸的江夏游历了一下建在黄鹄矶上的煮鹤楼。

只有一点,李益的计算没有准,他们的行程没有经过洞庭湖,因为由夏口顺江而下,要上江南,就绕不到那儿去,李益为这件事还自嘲道:“我的地理毕竟读得不够彻底,我以为这是一条路上的,可是光是读万卷书,还是不能称为达,必须再加上行万里路的经验才行。”

因为要赶在十二月上旬回长安,他们只能放弃了一游洞庭湖的计划而且行程也不如预料中那么迅速,八月初五出的门,九月初一才到了夏日,预定乘船的计划也被打消了,因为船行太慢,李益计算着必须匀出一点时间来补上回程的不足,只有一站站地赶车子。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老天爷帮忙,秋天应该是秋雨连绵的湿节,可是他们出门以来。居然没遇上一阵雨。

李益在这些地方,确有他精明过人之处他每到一地,首先就是问明了最近的路程,决定了下一程的落脚处,然后再去雇车赶路,车子都是雇的短程,每天至少也能走近二百里,终于九月十五那天,赶到了姑苏。

好在李家族人多,李益打听得很清楚,苏州副史李翔是他的族叔。备了一份礼,去叩诣了。李翔是捐班出身,对这位幼有神童之称的族侄十分喜欢,再加上李益投其所好,送的礼都是取自自爵邸的古玩,款待十分殷勤。

李益把今年秋选的情形说了,李翔点头道:“十郎!你这个决定很对,因你是正科出身,文名着盛,人情关节门路都很通,大可以等候一个优缺再放,这是万万不能马虎的。我就是吃了这个亏,求官心切,把全部的资财都投了进去,实在等不下去了,草草地就了这个缺,一混十几年,依然故我,当时毫无寸进,看来是要终老是位。”

李益笑道:“叔叔这个位子已经很不错了,江南为鱼米之乡,物富民阜,至少不会吃苦。”

他的话说得含蓄,李翔自然也懂了,讪然一笑道:“也唯有这一点贪图,将来解官归去时,能不致两袖清风,依人作嫁而已,前程是不必望了。”

稍谈了一下,李益才开始话入正题,把这次的来意说明白了,李翔很热心地道:“十郎!到底是你们年轻人,会动脑筋,我在这儿多年了,竟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李益道:“天宝乱后,战争一拖几年,早也没有用,还是这几年才定了下来,侄儿才想试试看,也不知行不行,假如有利可图,叔叔在这边,侄儿在京师,两边费点心,必然可以做开来。”

李翔道:“这边没问题,我叫个精明点的人陪你到各处去走走,只是有一层关碍,廷律禁止官宦居商,我可不能正面出头为你张罗。”

李益笑道:“这个侄儿清楚,第一次只是小试,侄儿早已想到个好藉口,就说货品是为几家大宅第代办的。”

李翔道:“这倒可以一为,不过精工织品,都是乡间一些小康人家藉以谋生之产,价格上可以稍杀,却不能赊欠,因为他们要指着这个过日子。”

李益道:“那当然,这不能做开来明收,连价格都不必克减他们的,宁可比商家的收价略高,才能使他们不张扬出去,钱也是立刻付现。”

李翔道:“十郎!你带了钱来吗?”

李益道:“带了十万钱。”

李翔微愕道:“都是你自己的?”

李益道:“当然,这种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李翔顿了一顿才道:“十郎!我听说你在长安挥霍得很厉害,有时一掷万金……”

李益忙道:“刚到长安时,不谙吏情,总得应酬一下,花费是难免的,但也没有那么豪法。”

李翔道:“我想也不会的,必是传言失实。”

李益神色微动道:“叔叔听到些什么?”

李翔叹口气道:“十郎!我们一家人,所以我方以实话实说,传言说你流连娼寮藏娇金屋……”

李益苦笑道:“这是从何说起,侄儿的家境也不允许如此,叔叔应该比谁都清楚。”

李翔道:“我当然清楚,不过传话的也是族人……”

李益只有一叹道:“长安是个是非最多的地方。”

李翔道:“这我清楚,你少年科场得意,文采风流,自不免遭忌,不过你也要注意一下,流言可伤人于无形。”

李益心中一惊,假如话已经传到姑苏,那也一定会傅到姑臧本邑,真不知道人家会对自己如何编派呢。

但是他也知道李翔这个人热衷荣利,所以还是把霍小玉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

李翔听了十分起劲,连忙道:“假如能够使霍王府追认,这倒是一个有力的靠山!”

李益道:“侄儿也是这个打算,新王与侄儿还有点交情,只是王妃在作梗,等过几年王太妃过世后再找人疏通一下,这事大有可为,目前只好等着。”

李翔道:“那就好,你带来的十万钱也是霍家的了?”

李益道:“是的!侄儿既不想用她的钱,却又必须在长安再等一年,才想出这个办法来。”

李翔道:“钱的来源没问题,我就可以帮忙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忙又加以解释道:“十郎,外官不比京官,一点错都不能犯,如果被人告上一状,先褫了现职,即使能洗刷清白,也很难官复原职了。”

李益只得笑笑道:“侄儿很明白。”

李翔想想道:“十万钱办货,到了京师。至少能赚个对半利,如果不太浪费,支持个一年半载,也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