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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7/18页)

卢闰笑道:“成婚涓吉乃大典,应该选个黄道吉日的,连朝廷遣军出征,拜旗发师,都要请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以图吉利,这不是迷信,而是希望能应天象而动……”

李益笑道:“我问过那个朋友了,他说他自己不懂也不信,但女方却是深信魇胜之术的,尤其是他的那个老婆,对此道颇有研究,日子是她定的,那还会有问题吗?”

卢闰英眼睛一亮道:“那个女的精于魇胜之术?”

“是的!她的舅母也姓李,是本朝元勋国师李淳风的后人,精擅察观天象、占星拜斗祭罡之术。世袭钦天监,她从小就到外家去学这些,嫁过来之后,家中休咎,她每以卜紫姑之术,预为请示,往往很灵验,是以二十年来,家宅平安,不无功劳,因此我那个朋友深惑不解,她为什么会选个黑煞日为婚期,难道说她是故意要造成日后这种夫妇相仇的状况吗?”

卢闰英微笑道:“女家很重势利吧?”

李益道:“那倒不至于。这门亲是自幼就订下的,算起来还是我那个朋友高攀了。”

卢闰英轻叹道:“这恐怕就是悲剧之因,父母强行作主,在儿女未解人事就定下了终身,剥夺了儿女自择的权利,往往会导致许多不幸。”

李益一怔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卢闰英道:“我是一个女人。以之推己及人,用我本身的想法来推测这件事,女人对感情较为认真,心许一个人时,终生不渝,假如未能如愿以偿,为势所迫,不得不另谋归宿,往往用很多奇怪的方法来保持对心中人的忠实,那个妇人可能是采取了这种方法。”

李益道:“我实在不明白你说什么?”

卢闰英深情地望着他道:“君虞,假如我们的亲事不谐,而我必须另嫁时,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去对待我的丈夫的,相夫、教子、克尽妇道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拒,但我的丈夫如果要用柳条来量我的腰,我会杀了他,因为你对我这样做过,我绝不让第二个男人这样对我。女人对感情的执着,往往有许多莫名其妙的行动。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是绝不可笑,而且正是我们女人可敬之处。”

李益一怔道:“你是说那个妇人婚前另有所恋?”

卢闰英道:“一定是如此,而且。我想她一定对那个男人展示过她的身体。”

李益道:“她出身望族,是个大家闺秀……”

卢闰英愠然道:“君虞!难道我就不是出身望族,算不得大家闺秀了?”

“你当然是!我没有说你不是呀!”

“可是我在你面前却不顾羞耻,解衣相向……”

“那不同,我是表兄妹,而且已有婚嫁之意。”

“人家又何尝没有亲戚?”

李益词穷了,只得道:“你还没有定亲,自然有自由择人而事,只要从一而终,即使稍有逾越,也无伤于贞,可是那个女的自幼就订了亲,她应该知所收敛……”

卢闰英苦笑道:“人的感情是很难说的,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却为了月娥的影响。使我一颗心定在你身上了,这又是能理喻吗?那位妇人知书识礼,也懂得自己的身属,父母为她决定的终身,她不能推翻,但她毕竟是人,有自己的感情。她把自己的身体给所爱的人看过,却守住童贞,以尽人妇之守,在她说来,已经是尽心了!因此她嫁过去之后,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责任,但也坚守住自己感情的忠实,作为对另一个人的操守;我相信那个妇人只对她丈夫如此,对人别可没有这么怪吧!”

李益一怔道:“是的!她的股上曾经长了一个疮,由家中的仆妇为她上乐擦洗,她都很自然,就是对她丈夫怪诞了一点,就因为这缘故,我那个朋友才不服气,非要一窥她的身体不可!假如她是生性如此,对人人都避讳遮掩,我那朋友也不会去招惹她了,闰英!你怎会想到这种曲折的原因呢?”

卢闰英道:“女人的直觉,她既然能够跟丈夫相处,生下了子女,而且持家勤勉,证明她是个很正常的女人,却有那种不正常的举动,一定有缘故的,将心比心,我想这是唯一的原因了。”

李益道:“就是凭着这一点吗?”

“当然还不止,起初我只是猜测而已,可是你说她精于望占之术,却自择了一个黑煞日成礼,我就能确定了,她必须要为自己日后的行动找一个理由,而且这是个最能说得过的理由。”

李益道:“不错!难怪我的那份状子上告她不贞,居然把她的娘家给吓住了,其实我持的理由连自己也觉得勉强,没想到会成功的。”

卢闰英叹道:“所以我觉得你们太残忍,那个妇人只对自己的感情忠实而已,出嫁了二十年,并没有失职之处,你们又何忍如此糟蹋她!”

李益正色道:“假如真是如此的话,更不可以原谅她,固然她克尽妇道,但是对她的丈夫却不公平了,二十年的冷落已经够难堪了,最后却以一死来对另一个男人全贞,这算什么?”

卢闰英道:“另外那男人并没有侵犯到她丈夫的权益,她丈夫自然也不能侵犯到别人的所有。”

李益笑道:“闰英!假如夫妇之间能做的只有那些,则又与禽兽无异,假如一个妻子的责任祗是傅宗接代,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那又何必要明媒正娶,隆重其事呢?化钱买几个丫头来,一样也能做到这些的,结发嫡室,所以与良人同荣辱,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能享受那样地位的,婢仆姬妾,不禁买卖,但是卖掉老婆却是犯法的。相对的,姬侍不贞,仅能逐出了事,杀死她就触犯法令,捉住妻子与人通奸,杀了是不犯罪的,因为姬妾没有守贞的义务,妻子却有从一而终的天职……”

“那个妇人并没有亏负她的职守呀!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她都尽到了。”

卢闰英存心在抬杠了,李益却微微一笑:“闰英!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责任并不仅止于那些,而且那些责任别的女人也能做的,尤其在一些大家族中,持家有仆妇,大妇不育,只要不禁止丈夫纳妾,就不犯七出之条。姬妾生下的子女,仍然以大妇为嫡母,生母为庶母,子女在家中的地位比庶母高,子女成人后有了功名勋爵功封,诰封还是颁给大母。由此可见,既使生儿育女仍然是可以由人代行,不是妻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