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19页)

李大成帮了她很大的忙,她的善举虽不在长沙,但是长沙的赈款却不断地拨到她的手中。

这一来是李大成游说之故,二来也因为她在四郊留住了灾民,使灾民们没有大批的涌进长沙,维持了长沙的宁静。

善厂是以杨岸的名义开的,可是大小的事情策划、进行,多半还是谭意哥,使这个女孩子大大地出了名,谭意哥三个字,仍是在人们的嘴边挂着。

她在长沙时的盛名没有被人忘记,现在却以另一种方式更为人记忆,只不过人们在说起她时,语气中带着更多的尊敬了。

就这样她忙过一个冬天,逃荒的人都返里去了,他们在官府的协助下,又回到家乡去开始春耕,重建起破碎的家园,带回去的是谭意哥无限的感激。

谭意哥闲了下来,那一段时间的忙碌使她忘记了一切,甚至于忘记了张玉朗。

这一天刚好有个人登门求亲,叫武卓才,新科的进士,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埋首寒窗二十多年,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博得了一榜及第,而且放了一个县令。

武卓才没有娶亲,赴任路过湖州,听说了杨兰的贤名,故而亲自登门求亲。

他的相貌很不错,虽是新放的县令,宦囊不丰,但却是元配结发,而且是七品命妇,倒也强差人意。

杨岸自己相过了,非常满意,叫他妹妹自己跟武卓才谈谈,也是让他们自己亲相一下。

本来这种事无须当事人亲自见面的,杨岸是兄长,也是杨兰唯一的家长,他看中了,就可以作主。

不过武卓才行期匆促,他要赶着上任去,最多只能有两三天的逗留,谈好了要立刻迎娶,三朝之后,就要立即随行。

所以杨岸的意思让他们自己谈一谈。

虽说是当面亲谈,却也不能单独面谈,于是就由谭意哥陪着见面。

会晤是在杨家的后堂,双方见面后,唔谈下都相当满意,武卓才很坦白,说自己孑然一身,二十年苦读,后几年虽有举子的身份,却是在京师课读为生,两袖清风,客途迎娶,更是草草,只是一片热诚,然而他也听说姑娘是位贤德仁爱、不慕虚荣的好女儿家。否则他也不敢冒昧地登门求亲了。

话说得很坦白,也很令人尊敬,杨兰是十分满意了。谭意哥也觉得这个人很不错,满脸正气,耿介却又不执着,说话也颇为风趣,跟杨兰很相配,想得到他们婚后的生活会很幸福的。

婚事说定了,决定明天涓吉,三朝后就随行。

这虽是太匆忙了一点,好在了婉卿早就为小姑子的遣嫁作了准备,而且新郎力主简仆,倒也不费什么事。

正经事谈过了,谭意哥无意问起道:“武先生,你今年同榜有一位张玉朗的,是湘阴举子。”

武卓才道:“三湘多才子,本科所中三湘同年不少,姓张的只有一人,却不叫张玉朗。

谭意哥以为张玉朗落第了,那知道武卓才道:“这一科最出色的同年中是出在湘阴,就是那位姓张的,他的人既年轻英俊,满腹经纶,才华盖世,文章做得实在好,本来考官们荐的是第一名状元,只是在殿试时,圣上认为少年意气飞扬,锋芒太露也不好,龙头应属老成,把原评在第三名的陶尚志拔为状元,把那位原定的状元郎降为第三名探花了。”

谭意哥道:“都在一甲之内,名次上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何况龙头应属老成!”

武卓才笑了笑道:“谭姑娘说的是,一甲三名,无所谓名次前后,状元郎的才华未必高于探花,何况当初所谓的探花,也并不一定是殿试第三人之意,古时殿试及第者,择定其中少年英俊者一名,簪金花,乘御马,游行京师,让那些闺阁千金们以香花抛掷而下,而成太平盛事,这才是探花郎的由来……”

谭意哥道:“武先生博学得很。”

武卓才笑笑道:“我倒不是博学,侥幸一榜及第,这是大家在拜座师会宴时,互相谈起探花典故时听来的,而且也听得本科举试中的趣事,说那位探花郎的状元实际上是送在皇后的手中。”

谭意哥道:“这倒是一件大新闻,皇后是在内宫的,怎么会管到殿试上呢?”

武卓才一笑道:“这当然是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据说这位青年才子在未试之前,就已经名动公卿,在京师是位很有名的翩翩风流才子了,而皇后的最小一个妹妹正待字闺中,为这位俊俏公子动了芳心。假进宫探视之便,在皇后面前吐露了心事……”

谭意哥笑道:“这个年轻人的运气不错呀,被皇姨看中了,岂不是到手的富贵。”

武卓才道:“不然,皇后倒是很重视才华的,她虽然答应替幼妹作主,但是怕那个士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说要等考过了再说,必然要那个士子榜上有名,才可以论婚嫁,就把皇姨留在宫中以待大比。没想到阅卷完毕,主考官们荐上来的第一名,就是那位士子。

“是不是考官们早就知道了皇后的意思,特别加以举荐的呢?”

武卓才摇头道:“真要如此,倒又不足为奇了,人家可是真才实学,那一篇文章够得上是字字珠玑,而且皇后就怕小妹妹会居间活动,影响到国家举才,才把幼妹硬留在宫中,也正因为这一次举才确是大公无私,所以才传为佳话,如果是有弊的话,一定会严守秘密了,否则本朝最重言责,那些御史们都是铁面无私,早就掀起大狱了。”

“这么说来,把状元降为探花是皇后的意思了?”

“听说是如此,而且是出于皇姨的力请,皇帝才以那个理由,更动了名次。”

“这我就不懂了,皇姨既是心倾那位士子,自然是希望他中得越高越好,怎么反而把状元郎贬为探花呢?”

武卓才笑道:“此中大有文章,而且皇姨所请,也真有见地。”

谭意哥跟杨兰被引起了兴趣,一迭声地催促他快说,而武卓才也很得意,卖弄地道:”

这在一般人是很难明白的,但是却要从本朝的惯例说起,每三年一比,状头拔魁抡元,自然是文章甲天下,但是状元公的官却很少做得大的,多半是进国子监,做内廷的文字供奉,虽说是常跟皇帝接触、却没有多大出息,充其量也只能做到国子监祭酒,显而不能达,贵而不足富。那皇姨既然属意此君。自然要替良人打算,不叫他进那个穷国子监的,所以才亟力把他从状头上拔了下来。”

谭意哥道:“那么探花又有什么出息呢?”

“探花不必进国子监,内放部曹,外放府尹,如果本身能干,朝中又有奥援的话,不出十年,就可爬上个一品,为一面的封疆大吏,手中真正掌实权,身为皇亲国戚,自然懂得计算,真正想做官的人,宁可中在二甲,也不愿意高中榜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