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青螺髻(第2/6页)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她守候了多少年,她的固执就有多深。她甚至不相信自己是丑陋的,她以为那个男人还会和以前一样爱她,爱她的心,爱她的人,爱她已不存在的秀发。于是她无数次徘徊在那对夫妇窗外,几乎就要疯了。
有一天丑女人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将那对夫妻捉到当时那座悬崖旁。
她看到那对夫妻在悬崖边对视的眼神,就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了,但她还是跪在原来落崖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个男子对她说他们会好好照顾她一世。
丑女人说她不需要。
男子又说他可以还他一条命,但请他放过自己现在的妻子。
丑女人说,她不恨他,只恨她。
旁边,他美丽的妻子跪在地上轻轻啜泣,三尺长的秀发铺了一地,宛如盛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月光就是花上的露水。
男子看着妻子,沉默了一会,对她说:“那么让我和她一起死罢。”
丑女人突然大笑起来,凄怆的笑声在暗夜里就像鬼哭。
男子突然来了勇气,正色道:“我虽然对不起你,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你。你到底要什么就拿去吧!”
她突然厉声道:“我要讨债!”
她说着飞身纵起,拉着他的妻子一起向崖下坠去。她想让这个女人受几十年和她一样的苦,想看着她的头发在无穷无尽的守候和等待中一根根变白,落尽。
那个男子突然出手,死死拉住了他妻子的手。
而那个丑女人的身体已经在悬崖外了。
这时男子只听到手中的妻子一声惨叫,一蓬鲜血像烟花一样盛开在初夏湿润的夜风里。
原来那个丑女人在坠崖的时候,死死拽住了他妻子的长发。
鲜血和一匹长发成为还债的祭品,伴随着丑女人飞坠的影子。
飘飘扬扬,像流苏,也像喜幛。
而这个时候……
文章到这里嘎然而止,后边是一堆血红的乱码,歪歪扭扭,仿佛是一种诡异的文字。
我急切的想知道那堆乱码:结尾呢?结尾怎么样?
那边好久没有回复,她的头像不停闪烁着,似乎不停的上下线。qq里只有苦涩的咳嗽声反反复复,这让我无比恼怒。我猛地一拍鼠标,关掉了qq。
这时一则消息无声无息的来到了眼前。
那是她故事的结局:
天雨曼陀罗花,诸佛降临了。
然后屏幕缓缓变黑,仿佛合上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我冷冷坐在原处,冰凉的感觉慢慢爬上脊梁,我默默的道:“妹妹,你还是来找我了。”
我从小就非常的爱我的妹妹,比爱我自己还爱她。
我们不是孪生姐妹,但是我们长得很像很像。大家都羡慕我们的母亲好福气,能同时拥有这样一对美丽而才华横溢的女儿。我生来大胆,喜欢怪异的东西和陌生的地方,而妹妹却温柔可爱,如一块玲珑无暇的水晶。一切完美如童话或者三流言情作家的小说,只是我们容貌上唯一的不同不在于左右笑靥,而是那头头发。
也许是得天独厚,我有着一头比缎子还黑还亮的秀发,七岁的时候,我的长发已经留齐了脚踝,平时高高的盘在头顶,洗了头就解散下来,站在阁楼的窗口梳理,南方初夏的夜风轻轻扬起我的长发,宛如垂下了漫天墨色的星河。
妹妹不一样,她的头发永远是那么软,那么黄,挂在耳边,宛如一个可怜的洋娃娃。其实那样的头发,一点都不影响妹妹的如花容颜,而且我一直认为,妹妹比我更美丽,不过妹妹和母亲不那么想。妹妹小时候,总爱为这件事而伤心流泪。
为了补偿妹妹,我对妹妹非常的好,我经常背着她,去树林里探险,去河沿上捉鱼捕虾,妹妹经常伏在我背上,温暖的呼吸触着我的脖颈,酥酥痒痒的。她还总爱悄悄把我头顶的发髻拆出一缕来,像怕跌下去似的用力握在手中,有时候会略略有些疼。但我从来不怪妹妹弄乱我好不容易盘成的长发,相反,我喜欢她的小手拽着它们的感觉,那时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十岁那年,妹妹要我带她去附近的一间工厂玩,我背着她悄悄从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翻了进去。工厂很大,我们很快就迷路了,我背着妹妹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的印象中偌大的厂房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乱的玻璃屑,和无数像蛇一样扭曲着的绳索。
我渐渐的走不动了,前面突然现出一间废弃的库房,门微敞着,地上厚厚的尘土清晰的划出一个圆弧,似乎这扇大门不久前才有人开启过。门上红漆已经变成深褐色,斑驳陆离,纵横交布着各种颜色的裂痕与纹路,宛如久病之人枯槁的皮肤。
门上挂着一张长方形的木牌,歪歪扭扭的用墨水写着蹩脚的楷书:“库房重地,严禁烟火。”
进去之后,里边很大。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不知通向何处,两边堆着无数小山一样高的箱子,上边搭着深黑的油布,一种封闭已久的浊气沉沉的从油布下散发出来。地上厚厚的灰尘,似乎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
我找了块干净点的箱子,让妹妹坐下休息,而我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妹妹无聊的伸了双腿,在箱子上摇晃着。
突然一声轻微而尖锐的响声从她身下传来。妹妹顿时愣住了,她呆呆的注视着身下的箱子的阴影,眼中显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我立刻冲了过去,将妹妹抱开。我的呼吸顿时停止了——箱子的阴影里居然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说不清有多老了,全身破破烂烂,宛如乞丐,无比污秽的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只有重重叠叠的血痂,就像是火山爆发后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睛根本不曾看我们,而是专心的注视着地面,地面被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奇怪的圆,圆心中放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妹妹已经吓傻了,死死抓住我的手。这时,那个老头缓缓的抬起头,昏黄的眼睛中发出了我这一生见过的最亮的神光,他对我说:“姐姐,快跑。”
我情急之下背起妹妹,拼命的向外跑去。
妹妹在背上死死抓住我的头发,急促湿润的呼吸不停的在我肩头颤抖,一重门又一重门,似乎来路已遥不可知,我这一生再也没有如那天般死命的奔跑过,我的呼吸越来越紧迫,就在快要倒下的一瞬间,我看见了来时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欣喜若狂,向前迈了一步,同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热浪宛如要吞没一切向我们直扑过来,那扇铁门似乎也被热度烤得变形,红光闪闪,我下意识的伸手将妹妹的脸按进我的头发里,另一只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铁门的顶端……妹妹翻了过去,正当我的身体也要越过大门时,突然一股向下的力将我猛地拉入了火海,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