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7页)



  两条黑影从极高处的穹顶直落下来。商博良猛抬头,下意识的拔刀,长刀出鞘指向空中。彭黎已经踏前一步,钩刀平挥,重重的击打在商博良长刀的刀镡上。商博良没有运力防备彭黎,长刀脱手飞了出去。两条男子大臂粗细的青蛇立刻缠绕了商博良和女人,蛇身收紧,绳索般把两个人从双臂到腿全部锁住,像是活的绳子。青色的蛇头在猎物们的面前缓慢地游移,蛇眼是惨白的,似乎死死的盯着人看,又似乎是瞎的。

  这是青绳,为你们准备的,你们是要被绳子勒死呢?还是要被蟒蛇吞了?蛇母摸着商博良没有表情的脸,那么英俊的人,被蟒蛇吞了我舍不得,被勒死虽然难看一些,但我不看便不难过了。她转身拉着彭黎的手:我为你解了石头蛊的毒,看你浑身这么裂着,我心里也开裂似的痛。彭黎摸了摸她颊边柔顺的头发,满脸都是关爱:我身上疼痛,心里却是舒服的。此刻他身上不断的开裂着,血一流出来,立刻凝固,胸前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

  你在鬼神头中了蛊没有?彭黎解开领口露出那枚银色的蝎子来,我怕你也中了石头蛊,留着这药不敢吃。我自己死了没什么,你要是有事,我就算死了也心里愧疚。你真好。蛇母甜甜的说,我没中蛊,中了也不要姐姐的解药。我也是三母啊,不只是你怀里的小女人,不就是蛊虫么?蛇毒也能杀得了它们。她伸出手,一枚金色的细环套在她手腕上。细环自己跳了起来,游到她的手心蜷成一团。

  金鳞?彭黎说。

  你们都不懂的,其实金鳞就是石头蛊的克星。金鳞的毒平时是致命的,可是对于中了石头蛊的人,却是最好不过的解药。蛇母转向女人,要不然我这个美得让人妒忌的学生怎么现在也没有列开来呢?有了你,我便什么也不必怕。彭黎拉着她的手。

  金鳞从蛇母的手心蜿蜒着爬上了彭黎的手背,露出锋利的蛇牙,在彭黎手背上咬了一下。

  这样便好啦,很快就不痛了。蛇母轻轻抚摸着彭黎布满裂痕的胸膛。

  你这些小东西,真是宝彭黎说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和滚滚的热气从后备直冲上脑。他的视线忽的模糊了,他想起那条小小的金鳞咬了他的手背,却没有离开,两枚长牙依然扣在他的皮肤里。他用力甩甩手,想把金鳞甩掉,可是那蛇死死的咬着,细小的身体缠在他的拇指上不动。

  蛇母轻轻按着他的胸口,稍微用力把他推倒在地。

  我忘记告诉你啦,蛇母柔声说,可是金鳞的毒比石头蛊还致命,若是用多了一些,便要死人。我挑的这条金鳞,也许太毒了一点。彭黎感觉到自己的眼前迅速的暗了下去,他颤巍巍的指着蛇母: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别动啊,你一动,金鳞就会咬得更深,那样你一下子就死了,蛇母蹲下来,摸着他的透,都没有时间想想我们在一起快活得日子。彭都尉,你的女人没有准备让我们中任何一个人活下来。商博良忽然开口,你忘记了一点,蛊母诅咒我们的时候,蛇母也藏在那个竹楼里,她自己也是被诅咒的人。如果她想让一个人活下来,那么只能是她自己,不是你。蛇母起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商博良:你真是一个太聪明的男人了,聪明得让人舍不得下手。可你有的时候也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女人的心。商博良低声说。

  蛇母轻轻的走近商博良,抚摸着他龟裂的面颊。忽然,她凑上去吻在他的唇上,她的嘴唇软得如同带露得花瓣,气息温暖,体香馥郁。商博良不能闪避,青绳勒着他的脖子,几乎要绞碎他的喉骨。

  蛇母离开了他的嘴唇,眼神幽幽的看着他:很软很舒服是不是?你们男人亲着女人的时候,只知道很软很舒服,却不知道女人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这时候有的女人心里满是快活,有的女人心里却藏着一条蛇般的怨恨呢。可偏偏你们男人就不想,只是咬着女人的嘴,像野兽叼着带血的肉。女人是不会杀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的,她若是心爱那男人,便是为他死了,心里也是满足的。我真的那么害怕姐姐的诅咒?蛇母轻笑,笑话,那样我为什么还要和二姐姐联手对付她?彭都尉以为你很爱他。那是两年前了,我确实很爱他。那时候我才十六岁,看见这么一个异乡来的男人。他那么英武,又是皇帝的使节,带了那么多漂亮的锦缎要和我们结盟,送我漂亮的银镯子和锋利的刀子,又会跟我说我梦里也不敢梦到的事。哪一个女人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那时候在我心里他便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他什么都能做到,只要他跟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姐姐的诅咒我都不怕。我便跟他说我们解放了龙神,从此我们两个便是云荒的主人。我把他当作神一样供着,生怕他有半点的不开心,我想用身子留住他,就自己日夜侍奉着他,从不违逆他半点,我又怕他对我倦了,就让我手下最漂亮的那些小女人侍奉他。他很高兴,可我心里留着毒水样的难受。蛇母幽幽的说,可最后又怎么样呢?他还是走了,他说大燮的皇帝便希望云荒永远都是这样三母共治,他说他要回去复命,他说他有任务在身。我留着泪苦求他,他也流泪,可是眼泪留不住男人的心,他还是要走。她咯咯的轻笑,笑声却悲凉:我那时候才明白大姐姐的心啊,才明白为什么她每天都在独自一人坐在那黑不透光的地方,明白她为什么有了玛央铎那样最漂亮的男人还是伤心得像个死人。可我不是大姐姐,我没有那么傻。她一甩笼着银色络子得长发,昂起头,我不信世上最好的男人我得不到。我召那些来云荒的行商们,问他们东陆是什么样子。那些行商都是些老柴似干瘪的男人,看着也让人恶心,可是他们也一样能告诉我很多没想过的事情。他们说东陆有很大的城,整個城市都是用石头搭建的,夜里都是亮堂堂的,整个城市里千万盏灯亮着,下多少雨都不怕,水渠会把所有的水带走,水渠两边都是没有毒的花。那里的女人每一个都穿着漂亮的锦缎,腰上打着丝绸的结子,那里的少年郎比我们云荒的少年都要温柔,会细心的在你耳边跟你说话,会在夜里在月下井边等你去相会,会把写好的信放在丝织的囊里,让鸽子飞来送给住在高楼上的你。那里的床很软很大,睡在里面像是躺在云上。她轻轻叹息: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只是看见了世界的一个角落,这天下不是都像这片林子般贫瘠,而我心里那个无与伦比的男人在东陆也就是个骑都尉。他们说那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官,见不到东陆的皇帝,还要受无数人的支使。可那些见到我真面目的行商都说我是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即便是东陆皇帝见着我,也要把我带进他的宫殿,让我裹在最华丽的锦缎和最轻薄的丝绸里,让美丽的女人们服侍我。什么银镯子,锋利的刀子,以前我看得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些东西都配不上我了。世上还有更美丽的玛瑙和祖母绿可以妆点我的头发和衣服。所以你不甘心。商博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