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人(第9/17页)
“我不知道……奇怪。消失了。一眨眼的工夫……别管了。”
我留神观察独眼。他在害怕。虽说劫将在场,但他也不该如此害怕。就好似面临人身威胁。我瞥了噬骨一眼。他也盯着独眼。
没过多久,我们在分别处理两名伤员时,独眼又突然左顾右盼。我抬头看去,只见他前方半人高的位置,有两只放光的眼眸。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直往下蹿。
独眼目视黑暗,紧张感逐渐加剧。他料理完病人后,洗干净双手,向噬骨靠近。
附近突然传来一声野兽嘶嚎。一道黑影冲入光亮,朝我扑来。“邪兽!”我倒吸一口冷气,闪身跃开。邪兽跟我擦身而过,利爪划破了我的外衣。
说时迟那时快,噬骨抢上两步挡在豹人前方。独眼放出一道法术,让我、邪兽和所有旁观者都暂时目盲。我听到野兽的叫声从愤怒变成痛苦,视力逐渐恢复。噬骨将邪兽死死抱住,右臂勒住它的气管,左臂钳住肋腹。怪物在空中徒劳抓挠。按说它的力量相当于十几只正常猎豹,但在噬骨怀里却显得软弱无助。劫将放声大笑,一口咬在邪兽左肩。
独眼踉踉跄跄走了过来。“可惜咱们在绿玉城没这家伙帮忙。”我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独眼吓得直干呕。他没被逗乐。说实话,我也没剩下多少开玩笑的心情。只是个条件反射的俏皮话,大难临头的苦涩幽默。
号角声忽然响彻夜空。人们纷纷跑向各自岗位。武器撞击发出的喧嚣盖住了邪兽的痛苦呜咽。
独眼抓住我的胳膊,“咱们得离开这儿了,”他说,“快走。”
眼前那一幕摄住了我的心神。邪兽正试图变化,看起来隐约像个女人。
“快走!”独眼恶狠狠地吼道,“那东西是冲你来的,你很清楚。有人派来的。赶快离开,免得它挣扎出来。”
尽管噬骨力量惊人狠辣无比,已经用牙啃掉了邪兽的左肩,但邪兽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独眼说得对。而且,对面的叛军来劲了,战斗随时可能爆发。就凭这两个原因,的确该上路了。我抓起自己的药箱拔腿就走。
我们在回程中又从风暴使和搜魂面前经过。我居然开玩笑似地冲他俩打了个招呼,也不知是在犯什么傻,逞什么威风。我敢说是他俩其中一人想要我的命。他俩都没回应。
等我安全返回金字塔顶部,站在同伴之间,这才有机会回想刚才发生的变故,身体终于做出反应,抖得非常厉害。独眼不得不用上我自制的安眠药。
那东西又出现在我梦中。已经是老朋友了。金色光芒和美丽面庞。同以往没有两样。“我的信徒无须惊恐。”
药力退去时,东方隐隐透出一点光亮。我醒来后心下稍定,但远远算不上踏实。他们试了三次。不管夫人怎么说,想杀我的人早晚能找出办法。
独眼几乎立时出现,“你没事吧?”
“嗯,还好。”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我扬了扬眉。
“你刚昏睡过去,盟会和劫将就开始拼命,不久前才停止。这次可有点险象环生的意思。噬骨和风暴使翘了辫子,似乎是同归于尽。到这儿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发着牢骚跟他走去,“叛军有多大损失?”
“各式各样的传说,都没个准谱。不过挺多的。至少报销了四个人。”他在金字塔顶边缘站定脚步,夸张地打了个手势。
“什么?”
“你瞎了?我只剩一只眼睛,看得还比你清楚?”
“给我点提示。”
“找找十字架。”
“哦。”听到这话,我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立在风暴使指挥部附近的木架,“好吧。怎么了?”
“那是你的朋友。邪兽。”
“我的?”
“我们的。”兴高采烈的坏笑从他脸上划过,“漫长的故事终于写下结局,碎嘴。而且是个圆满结局。不管是谁杀了咚咚都一样,我亲眼看他们下了地狱。”
“对。”渡鸦和宝贝儿站在我们左边,观察着叛军动向。他们的手指动作飞快,距离又太远,我看不真切。这就像在偷听一场对话,而且那种语言你只是一知半解。全然鸡听鸭讲。
“这两天的渡鸦是什么变的?”
“什么意思?”
“他除了宝贝儿谁都不搭理,甚至不再跟团长混了。自从咱们捉回飞羽和陌路,他没打过一局牌。只要你对宝贝儿好点,渡鸦就摆出个臭脸。我们离开时出了什么事?”
独眼耸耸肩,“我跟你一起去的,碎嘴。记得吗?谁也没跟我说过什么。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对,他是有点怪,”法师说着窃笑两声,“就算是渡鸦,也确实怪了点。”
我审视着叛军的准备工作。他们似乎无精打采,缺乏组织。即便如此,即便经历了昨晚的骇浪狂澜,他们还是填平了远处两道壕沟,又在最后一条上架好六座栈桥。
我们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兵力看起来稀稀拉拉。我问怎么回事。
“夫人命令一部分人马补充到第一层。特别是从最上面。”
我发现主要是抽调了搜魂的部队。他的阵势简直弱不禁风。“觉得他们今天会突破?”
独眼耸耸肩,“如果他们还像前两天那么执着的话。不过你瞧,叛军也没多少斗志了,他们发现咱不好对付。咱们已经让叛军开始怀疑,让他们想起塔里的老怪物。夫人至今还没露面。也许他们有点担心。”
我估计更主要的原因不是军心涣散,而是盟会伤亡惨重。叛军的指挥系统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没人知道管事儿的是谁,那任何军队都会动摇。
不过,天亮后又过了四个小时,他们决定继续为理想献身。我军前线拉开阵势。狼嚎和无面代替了风暴使和噬骨,第二层由夜游神指挥。
战斗落入固定套路。敌军蜂拥而上,冲进箭雨的齿牙之下,跨过几道栈桥,躲在掩体后方,进而冲上来攻击我们的最前线。他们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永不枯竭的河流。成千上万人倒在路上。很多人冲到前线只打了一会儿,便撤向后方,有的是为了搬运伤员,更多的只是不想横死沙场。他们的军官根本控制不住。
得到加强的阵线果然比我预想中撑得更长久更坚决,但人数的优势和积聚的疲劳最终产生了效果,裂缝出现了,敌军杀到护墙前。劫将组织起反击,但大都没有足够的冲劲,起不到效果,随处可见意志薄弱的士兵想要爬上第二层。夜游神派出几个班,到护墙边上把逃兵扔了回去。抵抗得以加强。
但叛军已经闻见胜利的味道,变得更加狂热。
远处的箭塔和坡道车开始前进,速度十分缓慢,每分钟只能走几码。一座箭塔在最远处的壕沟遇到没有夯实的泥土,径直倒下,砸坏了一辆坡道车和几十人。剩下的攻城器械开了过来。禁军的重装武器开始投掷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