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清晨的甜蜜刀锋 第九章(第3/13页)

敖之昔的笑声嘶哑地几乎不出来声音:“鬼才相信!”他再度前进,渎貉再度用一半石像格挡,坚硬的大理石被看不见的锋刃切割到更小。看着眼前的死战,厘于期顿时觉悟:宇文晟在描述黑市遭遇战时,提到过有两个路人的头突然被切了下来,原来是在场的敖之昔所为!而那条死在陋巷的野狗,才是渎貉的手段。

那么,凶手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吗?寻仇的敖之昔,不可能杀死其兄,然而渎貉的凶手嫌疑,已经在他心中开始动摇了。

石像终于变成碎块之后,渎貉突然弯曲双腿,偌大的身体像黑色飞鸟一般,向厘于期的方向直纵上来。厘于期仓促之间,只能向下伏身,把身体整个渗入墙壁之中,注视着外面的异变。敖之昔动作不快,但是他把脸转过来,用目光扫视时,厘于期虽然在墙里,还是突然感觉脑子一阵尖锐的刺痛传出,他急忙用双手捂住耳朵,闭上双眼,用力将这股强力弹开,才堪堪免去疼痛。

在月光下,敖之昔的两只眼睛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他看到渎貉越墙而去,立刻直奔墙而来,但是他一没跃起,二没攀登,而是静静地用眼直盯着墙壁上的石头。厘于期隐身在其中,顿觉有无数压力从四面八方推挤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这面墙。很快,表面的石头已经发出吱吱的声音裂了开来,如果进一步把整面墙都崩碎,厘于期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搞不好还会把现有的躯壳击散,即使是他,重新聚拢形体需要花极大的精力和代价。

间不容发之际,厘于期的眉毛竖了起来:他起了杀心。

敖之今死了不假,你复仇也没有错,但是如果你此时此刻威胁到我,那么就要算你小子倒霉了。厘于期甚至还没有等这个念头转完,一张嘴,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直刺向了对方的面门。就像窥伺已久的爬行动物,伸出长舌捕获刚刚展翅的昆虫,这道光芒从敖之昔的左眼贯穿了进去,发出了轻微的“噗”的一声,随即带着一个湿淋淋的圆球,以同样的速度收回。

与此同时,厚重的石墙已经经不住压迫,中间的几块石砖塌下来,露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石头的碎块还没有全掉下去,从墙的另一侧,一道毒蛇般的黑色窄剑,就贴着厘于期的脸颊,带着不善的风声,直刺进了敖之昔的右眼,同样闪电般收回。

来自两个人的突袭,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厘于期感到,在剑回撤之时,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再看敖之昔,他的脸上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

厘于期把嘴里还在颤动的眼珠,一口吞了进去。

敖之昔捂住双眼,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痉挛地蹦起来,鲜血如泉水般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大张着,一头栽倒在地,随即消失不见。从他出现,渎貉逃跑,到他的两个眼珠都被取走,这之间不会超过两秒钟,所有事情,就像是同时发生。

厘于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清楚地判明:

渎貉不是杀人者。

他看过现场,很熟悉凶手的力量,如果渎貉就是那个人,为了保护白猊,他应该立即将敖之昔的头斩掉,然而到了性命攸关之际,他仍然只选择刺瞎对方的一只眼睛。如果没有自己锦上添花,敖之昔不过是一目失明,平心而论,这种伤害在搏命之时算不了什么。

敖之昔该有段时间不会出现了。厘于期微微一笑:他的能力应该就来自于那双眼睛,失明之后就是个废物,报仇这种事情,就交给老天吧。

他甚至有点儿高兴:天启城中的怪异人物,少一个是一个。

在厘于期身后的渎貉,大概只是看到自己剑上的眼珠,和敖之昔捂着流血的双眼逃跑的情景,并没有看见隐于墙中的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心地把血淋淋的眼球取下来,然后蹲下,在墙角处挖了一个深而窄的小坑,把它放进去,妥善地埋掉了。

如此尊重人的身体。厘于期哼了一声:他离一刀断头,血溅三尺的境界差太远了吧。

明确地排除怀疑对象之后,厘于期轻快地离开了麒王府,他现在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以前只想到用刀可以杀人,实在是太浅薄了。

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上的流苏,对自己说:本来这世界上,杀人的方法就有很多种。那么,敖之今到底有多少仇人?里面有多少异人呢?

想着想着,东方已经渐渐地明亮起来,就在他困惑不已地回素王府时,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直冲进了他的鼻孔。等他赶到时,弋轫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最先发现尸体的宫女昏死在地上,厘于期只好将其摇醒,命令她出去找男仆过来,而又等了很久,楚道石才到。

这下追查凶手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原本只是想借机接近翼王白矩看看而已,现在真要把它当回事了。厘于期一边喝水一边想。

听到厘于期否认了渎貉的可能,白徵明忽然抬头看了楚道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眼神里满是狐疑。楚道石被这眼神扫到,脸色骤然苍白,神色显得极为动摇。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同时有可能憎恨敖之今和弋轫的人,目前他们认识的,只有一个。

楚道石用手按住额头,低声说:“殿下,属下亲眼所见,今早岳歧锋就在幽馆,未曾离开半步。他就算腾云驾雾,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走个来回。”

厘于期心中一动:岳歧锋?那个卖春宫画被扭送回来的小子?他出声问道:“那小子跟弋轫有过节?”

素王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弋轫带人撕了岳歧锋所有的画。”

厘于期一个没忍住,噗地乐了:“就这事儿?你们俩太高看他了吧。”

楚道石应声附和:“他只是个废物书吏,手无缚鸡之力,连画都裱不起,哪有钱买刀?”

白徵明听见楚道石又刻意提起“废物”二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有没有问题,交给大理寺一审便知。”

厘于期表示反对:“不妥。重刑之下,他要是招了,我们怎么跟二殿下那边解释?不管是不是他干的,现在都不要说出去,我有办法弄清楚。”

楚道石:“他压根儿就是无辜的,你怎么弄清?”

“我当然有办法,你容我想想。”

“弄清楚了你又想怎么办?”

“不是他,我们保持沉默,等真凶出来;万一是的话……”厘于期沉吟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我们悄悄把他处理掉,让这事儿变无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