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韦斯特——尸体复生者 Herbert West-Reanimator(第10/11页)

我并不是韦斯特最亲密的朋友,仅仅是他信任的助手。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而且我从一开始就参与了他所从事的恐怖研究。他花了很长时间尝试完善一种药剂——只要将这种药剂注射进那些刚刚死去的尸体的血管里,就能够赋予尸体新的生命;这项工作需要大量新鲜的尸体,因而也需要研究者从事一些极度违反自然规律的活动。但某些实验造成的结果却更加令人惊骇——大量可怕的、已经死亡的血肉被韦斯特复活,成为了一些漫无目的、令人作呕的愚蠢活物。这是最常见的结果,如果想要复活死者的心智,实验样本必须绝对新鲜,确保精细的脑细胞不会出现腐败。

这种对新鲜尸体的需求摧毁了韦斯特的道德观念。新鲜样本很难获得,因此有一天他将一个依旧活着而且颇为健壮的人当成了实验样本。在经过一番挣扎,并且被注射过强效生物碱后,那个人变成了一具非常新鲜的尸体,随后的实验取得了短暂但却令人难忘的成功;但韦斯特的灵魂也因此变得支离破碎、麻木不仁。当他看见那些有着敏锐大脑和健壮体格的人时,他那双冷酷的眼睛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算计眼神。到了后来,我开始害怕韦斯特了,因为他也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但却注意到了我的恐惧;在他失踪后,人们又基于这一点做出了许多荒唐可笑的推测。

事实上,那个时候,韦斯特比我还要担惊受怕;这种恐怖的追求让他过上了鬼鬼祟祟的生活,每一处阴影都让他感到恐惧。有时候,他害怕警察找上门来;但在其他时候,他更担心一些深层的、难以捉摸的东西,他会略微提到某些被他注射过药剂并且获得了病态生命的难言之物,它们获得的生命并没有消失。他通常会用一把转轮手枪终结自己的实验样本,但有几次他的动作却不够快。第一具实验样本逃走后,它的墓穴上出现了爪子挖土的痕迹;还有一位阿卡姆城的教授的尸体犯下了许多起食人惨剧,人们最终抓住了它,并且不明就里地将它扔进了塞夫顿的精神病院,关押了十六年。其他可能幸存下来的实验结果都不宜再被提起——因为韦斯特的科学热情后来逐渐堕落成了一种不健康的古怪狂热,他不再复活整个的人体,反而开始用自己的技术复活一些独立的尸体碎块,或者一些与非人类的有机质连接起来的残缺肢体。在他失踪之前的那段日子里,这种实验变得更加残忍和令人作呕了;我甚至都不想去暗示大多数实验的内容。我们两个人都以手术医生的身份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更加放大了韦斯特的那一面。

对于自己的实验样本,韦斯特抱有一种非常模糊的恐惧,我特别能够想象到那种复杂的情感。其中一部分原因仅仅是因为知道这些无可名状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害怕在某些情景下,它们会对自己造成伤害——那些失踪的实验样本加重了这种恐惧。在所有存活的实验样本中,韦斯特只知道其中一个的下落,就是那个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可怜怪物。除此之外还有些更加捉摸不定的恐惧——1915年,我们在加拿大军队里进行了一项古怪的实验,并且产生了非常离奇的后果。在一场激烈的战争中,韦斯特复活了少校埃里克·莫兰·克拉彭李爵士,一个对韦斯特的实验有所了解而且有能力重复这些实验的人。他的头被割了下来,韦斯特想通过这种方法研究躯干是否存在类似智性的意识。在一颗炮弹彻底摧毁整座建筑的瞬间,实验获得了成功。躯干做出了智性的举动;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很厌恶地确信实验室阴暗角落里那颗与身体分离的头颅发出了清晰可辨的声音。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颗炮弹是仁慈的——但韦斯特迫切地希望我们两个是仅有的幸存者。过去,他常常会思索一个了解复活技术的无头医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其中的一些猜测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在失踪之前,韦斯特住在一座充满高雅格调的古朴大宅里。那座房子能够俯瞰到波士顿的一座墓地。他选择这座房子纯粹是因为它的象征意义和一些奇异的美学原因,因为坟地里的大多数墓穴都是殖民地时期下葬的,因此对于那个想要寻找新鲜尸体的科学家而言没有多少用处。他从外面找来工人秘密建造了一个地窖当作实验室,并且安装了一个巨大的焚化炉用来安静并彻底处理掉那些病态实验或者邪恶娱乐活动留下来的尸体、碎块以及对戏仿自然生命的人造物。在挖掘地窖的时候,工人们发现了一些非常古老的石制构造;这座建筑肯定与老墓地有关,但它实在藏得太深,因此与人们知道的那些葬在坟地里的坟墓完全对应不上。在经过一番研究后,韦斯特觉得它肯定是某些位于埃弗里尔家族墓地下方的秘密隔间——在1768年后,墓地里就没有再新建过任何坟墓。他研究那些铁锹与锄头挖出来的潮湿盐渍墙面时,我也在那儿,而且兴奋地想要揭露出埋藏了几个世纪的墓穴秘密;但这一次——有史以来头一次——韦斯特心中那种新近发展起来的胆怯心理战胜了天生的好奇,他违背了自己堕落的本性,命令其他人不要再去碰那座石头建筑,并且用灰泥把它封了起来。所以直到那个恐怖夜晚降临前,它一直留在地下室里,其中一部分还构成了秘密实验室的墙壁。我之前提到了韦斯特的堕落,但必须补充说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上的无形变化。表面上看,他和之前完全一样——镇静、冷酷、瘦削、有着一头发黄的头发,戴着眼镜的蓝眼睛,依旧是一幅多年来似乎从未变过的年轻面孔。就算是在思索那具留有抓扒痕迹的坟墓,或是偷偷往后张望,甚至回忆起那个依旧在塞夫顿精神病院的栅栏后面啃咬、拍打的食肉怪物时,他似乎仍然很镇定。

赫伯特·韦斯特出事的那晚我们都待在共用的书房里,他的视线始终好奇地在报纸与我之间来回切换。褶皱的报纸上刊登的奇怪头条吸引了他的注意。十六年后,一只难以言说的巨爪似乎终于落了下来。五十英里外的塞夫顿精神病院发生了一件恐怖而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这让临近的街区倍感震惊也让警方颇为迷惑。在那天的凌晨,一伙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医院,随后领头人叫醒了在场的员工。他是位让人害怕的军人,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动不动,而且他的声音是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大黑箱子里发出来的,几乎像是腹语术。他毫无表情的面孔非常帅气,几乎是容光焕发般英俊。但当大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时,负责人却觉得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一张蜡做的脸,上面镶嵌着玻璃眼珠。这个人肯定经历了某些难以言说的事故。替他领路的人更加高大——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令人嫌恶的大汉,那张略带蓝色的脸上有一大半似乎被都某种未知的疾病给侵蚀了。领头人声称要带走十六年前从阿卡姆城送来的某个食人怪物。在要求被拒绝后,他打了一个信号,并立刻引起了一场令人惊讶的暴动。那些魔鬼们击败、踩踏、啃咬了所有没能逃走的人;整起事件中有四人死亡,而那只从阿卡姆送来的食人怪物也逃走了。回忆起这起事件的时候,那些受害者们都歇斯底里地发誓说那些人的行为不像是人类,更像是一些被蜡脸领头人引导的、无法想象的机器人。等到援助人员抵达的时候,那一群人以及他们前来索要的疯子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