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 The Hound(第2/3页)

令人感到非常惊讶的是,这座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墓葬就这样被忽略了。这具骸骨虽然被那杀死他的动物的下颚压碎了,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坚硬程度;我们欣喜若狂地看着雪白颅骨上又长又坚硬的牙齿;还有那曾经闪烁着和我们同样阴森和狂热的目光,如今却是空空如也的眼窝。棺椁中还有一件设计奇异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护身符,戴在亡者的脖子上。一种构造奇特的蜷缩着的带翼猎犬,或是有着类犬面孔的狮身人面兽,以精湛的东方雕刻技艺刻在小块的绿色翡翠上。它所表达的特质是非常令人反感的,能够令人立即联想起死亡、兽性以及怨毒。它的基座上铭刻着我和圣约翰无法辨认的字符,而在底部,雕刻着一个造型怪异且令人害怕的骷髅头,像是制造者的标记。

看到这个护身符的第一眼,我们就决心要得到它;仅仅是这一件宝贝就值得我们挖掘这座古老坟墓的所有辛劳。即使它的轮廓是我们所不熟悉的,但我们依旧强烈地渴望得到它,而且当我们更进一步仔细审视它时,发现它的轮廓也非完全陌生。这东西的确是所有正常或普通学者所了解的艺术和文学之中的另类,但我们却发现它曾在阿拉伯疯子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所著的禁忌之作《死灵之书》中被提及。这个可怕而恐怖的灵魂象征,代表着中亚地区那不可触及之地——冷原——中的食尸巫术。如他的著作中所说,这猎犬的轮廓反映了被其啃食致死之人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

取走那绿色的翡翠,我们最后看了一眼那苍白、眼窝深陷的骷髅,然后就将其坟墓恢复成了原样。当圣约翰将那块翡翠收入囊中后,我们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临行前,我们好像看到了那些巨大的蝙蝠落在被我们劫掠后的土地上,似乎在搜刮着什么被诅咒的、不洁的滋养物。但因为秋日的月光是那么苍白无力,我们最终也没能看得真切。所以,当我们离开荷兰,出发驶向我们家的第二天,我们还以为自己又听到了背后远处传来了那只巨大的猎犬的微弱叫声。但秋风伤悲而暗淡地呻吟着,让我们依旧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

II

在我们回到英格兰后不到一个星期,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了。我们像隐士一般,隐居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阴冷荒野上一个古老的庄园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仆人,孤独至极。因此,我们很少被来访者的敲门声打扰。然而现在,我们却频繁被在夜晚发生的乱象所困扰,不仅是在门周围,还在窗户周围,不论是高处还是底层,有一次,我们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不透明的物体挡住了正照射在图书馆窗户上的月光,使一切变得昏暗,有时我们认为听到的是一个似是呼呼作响又似是拍打的声音,就在距离我们不远处。每一次的调查都无疾而终,因此我们开始把这一切现象归咎于想象,我们认为那是之前在荷兰墓园中认为自己曾听到的那个模糊遥远的吠叫声在耳畔的延续。那个碧玉护身符现在静卧于我们博物馆中的一个壁龛内,有时我们会对着它点燃带有奇异香味的蜡烛。我们在阿尔哈兹莱德的《死灵之书》中寻找有关其特性的资料,以及死者的灵魂与它所象征的生物之间的联系,而所读到的东西令我们感到十分不安。

而后,恐怖降临了。

在19××年9月24日的夜里,我听到了卧室外的敲门声。我以为是圣约翰,于是叫他进来,但回应我的却是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当我打开门看时,发现走廊中空无一人。我叫醒圣约翰,他声称对此毫不知情,我们都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也就是在那晚,那个在荒野另一端模糊而遥远的吠叫声变成了令人恐惧的现实。四天后,当我们两人正躲在博物馆里的时候,一阵低沉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抓挠声从通向秘密陈列室的唯一通道的楼梯大门传来。我们开始放松警惕,因为毕竟除了对于未知的恐惧,我们总是担心自己那些可怕的收藏会被发现。熄灭了所有的灯,我们走到门口,突然打开门,随之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气流,听到似乎在逐渐减弱的沙沙声、窃笑声,还有由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所组成的奇怪的声音组合。我俩都没有试着去分辨自己到底是疯了还是在做梦,抑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我们只是意识到,那些窃窃私语所用的语言毫无疑问是荷兰语,而这让我们陷入了恐惧的最黑暗处。

在那之后,我们生活在不断增长的恐惧和迷恋中。我们一致认为是因为我们的生活长期处于一种非自然的兴奋中,导致我们一同发疯了。但更多时候我们更愿意生动地把自己描述成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厄运的受害者。奇异的现象已经多到无法计算,我们孤零零的房子似乎因为一些我们无法了解的邪恶存在而焕发了生机。每天晚上如恶魔般的吠叫声在狂风席卷过沼泽时愈发清晰响亮。10月29日,我们在图书馆窗外的软土地上发现了一串完全无法描述的脚印。它们就像是在古老的庄园中神出鬼没;那数量多到史无前例,像在不断增加的蝙蝠群一样令人莫名其妙又感到困惑。

11月18日,当圣约翰在天黑后从遥远的火车站走回家的途中,被某种可怕的食肉动物抓到并撕扯得不成人形时,我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他的惨叫声我在屋中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当我寻着声音快速赶到那可怕的现场时,刚好听到翅膀扇动时呼呼作响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个如黑色乌云般的影子被升起的月光所勾勒出的模糊轮廓。我的朋友就在我和他说话时死去了,垂死的他甚至都不能清晰地回答我的问题。他似是着了魔般地呢喃着一句话:“那个护身符……那个可恶的东西……”而后他整个人就坍塌了,变成了满地的血肉。

第二天午夜,我把他埋在一个被人忽视的花园中,并且喃喃自语着举行了他生前最喜爱的一种邪恶仪式。当我宣读完最后一句邪恶的致辞时,我听到远处的沼泽地上传来了某种巨大的猎犬发出的微弱吠叫声。月亮升起来了,但我不敢再多看一眼。当我的眼睛在昏暗的沼泽上捕捉到一个在土丘间徘徊游荡的云雾状阴影时,我赶紧紧闭双眼扑倒在地。不知多久以后,我颤抖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对着神龛内的护身符疯狂地叩拜行礼。

我再也不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栋位于荒凉沼泽地中的古老房子里了,第二天便焚毁了老宅,把我们在博物馆中陈列的其他罪恶之物深埋地下后,我就带着那个护身符前往伦敦了。起初一切都好,但仅仅在第三天晚上我又听到了那遥远的吠叫声。一个星期过去了,每当夜幕降临,我都感觉很奇怪,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一天晚上,当我漫步于维多利亚河的河堤,呼吸着新鲜空气时,我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了路灯在水中的倒影。一阵明显更强劲的夜风席卷而过,我意识到,那个曾经抹灭了圣约翰的东西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