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避之屋 The Shunned House(第7/10页)
依靠着自己天生的领导才干,叔叔从布朗大学实验室与克兰斯顿街军械库调来了设备,并且出于本能制定了我们冒险的方向。这种才干绝妙地展现了这位八十一岁老人潜在的活力与韧劲儿。作为医生,伊莱休·惠普尔始终倡导卫生学方面的各种准则,并且身体力行地按照这些准则生活,但我们随后遇到的事情需要耗费他今天的全部精力。只有两个人——卡林顿·哈里斯和我——能够推测出那晚生在地窖里的事情。我必须告诉哈里斯,因为他是那屋子的主人,同时也有权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离开了。当然,在开始探索前,我们也曾与他有过交流;而且我觉得,在叔叔去世后,他能理解并协助我发布某些极其必要的公开说明。在听过我的叙述后,他的面孔变得毫无血色,但哈里斯还是同意协助我,并且认定那屋子如今已经可以安全地租赁给其他人了。
如果我说,在那个下雨的夜晚,守候在地窖里的我们并不觉得紧张,那显得过于夸张和荒谬了。我曾说过,我们不相信任何天真幼稚的迷信,但科学研究与思考教导我们,已知的三维宇宙所包含的仅仅是一些小小的片段——由物质与能量构成的宇宙系统里的一块小小片段。若是这样,从无数真实可靠的来源那里获得的数不胜数的证据指明,世界上始终存在着某些无比强大——并且对于人类而言——异常邪恶的力量。因而,相信吸血鬼或狼人或许也是一种粗心而又概括的陈述。更准确地说,生命以及与之相关的物质的定义或许还存在着某些既未知又不可归类的特征,而我们并没有准备好否认这种可能性;而且,由于和其他的空间有着更为紧密的联系,它们很少出现在三维空间里,但却又足够靠近我们的边界,因此能够偶尔呈现给我们一些意象,然而在缺少合适机会的情况下,我们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些意象。
总之,在叔叔和我看来,一系列不容置疑的事实表明,某些东西仍在那令人畏避的屋子里徘徊;它起源于两个世纪前某个丑陋的法国殖民者,并且依靠某些罕见而又未知的原子、电子运动规律在屋子里继续运转着。与他们有关的历史记录证明,胡勒家族与实体世界的外缘——那些让普通人感到恐惧和厌恶的阴暗领域——有着某些不同寻常的联系。那么,十七世纪三十年代发生的那些骚乱可能让他们中一两个人——尤其是那个凶恶不祥的保罗·胡勒——在自己病态的大脑里构建了某些动态的模式,使得他们能在肉体被暴徒们消灭和埋葬后继续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生存下来,并且存留在某个多维空间里——暴徒侵害造成的疯狂憎恨决定了这股力量的基本方向,而它们会按照这个方向一直运转下去。
根据新近发展起来的科学理论,包括相对论以及有关原子内部运动的理论,这样的事情,从物理学或生物化学的角度上来说,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人们或许更容易想象这样的景象:那是一个由物质或能量构成的怪异核心,可能没有固定的形状,也可能有,它能够刺透其他那些我们更容易触碰察觉到的活物,吸食其生命力,或是身体组织与体液;甚至偶尔与这些生物的身体组织完全融合在一起。它可能会表现得非常主动并且充满敌意,也可能只是盲目地按照自我保护的本能行事。无论如何,在我们的认知体系中,这样的怪物必然是极端异常的闯入者;任何不愿与这个世界的生命、健康和理智为敌的人类都会将消灭它视为自己的首要任务。
然而,我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模样的东西,这让我们非常困惑。从未有哪个神志清醒的人见过它,甚至只有少数几个人明确地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它可能是纯粹的能量,虚无,而且完全不属于物质世界;或者,它也可能拥有部分的物质形态,例如某种可以改变形状、完全未知,同时也难以界定的团块,并且能够随意转变成固体、液体、气体或者空洞的非物质状态。地板上类似人形的霉菌斑点,黄色蒸气的形状,某些古老传说里提到的、由树根构成的轮廓,至少全都强调了它与人类的形状有着一种微弱但又诱人联想的联系;可是,这种形状上的相似能否具有代表性,又能持续多久?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为了对抗它,我们准备了两种武器;如果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没有可以触碰的形体,并且只能依靠极具破坏性的以太射线加以对抗,那么我们有特别订制的大型克鲁克斯管,它由非常强力的电池驱动,并且配置了独特的屏幕与反射器;如果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有一部分是物质的,能够被物理方法摧毁,那么我们还找来了一对为世界大战设计的军用火焰喷射器,就像是迷信的埃克塞特仪式,我们准备好烧掉那个东西的心脏,只要它有心脏让我们烧毁。我们将所有的进攻性设备搬进了地窖里,小心地与行军床及折椅摆在一起。这些东西都很靠近壁炉,因为那里的霉斑会呈现出奇怪的形状。此外,当我们布置仪器与家具,以及夜晚回来开始守夜时,我们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些诱发许多联想的形状。有那么一会儿,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见过它更加明确清晰时的模样——然后,我想起了那些传说。
夜晚十点,我们在地窖里开始了守夜工作。日光缩短了守夜的长度,而且只要还有阳光,我们就没法确保获得任何进展。窗户外,饱受雨水摧残的街灯透过层层阻挡投射进暗淡的光芒;地窖里,令人憎恶的真菌散发着羸弱的磷光。两种光芒混合在一起,点亮了墙面上湿漉漉的石头。石灰粉刷的痕迹早已从石头上消失了;潮湿、腐臭、遍布点点霉斑的坚硬泥土地面上生长着令人厌恶的真菌;桌椅板凳以及其他老旧得不成样子的家具只剩下一堆堆渐渐腐烂的残骸;构成一楼地面的笨重木板与厚实横梁铺架在我们的头顶上;一扇破旧的木板门通向其他那些位于屋子下方的房间与贮藏室;摇摇欲坠的石头阶梯上还残留着毁坏的木头扶手;搭建壁炉的砖石早已被熏黑了,仿佛洞穴般的简陋炉膛里还保存着些许锈迹斑斑的铁片——那是弯钩、铁叉、吊钩、柴火架以及荷兰灶的炉门留下的痕迹。而我们将简朴的行军床、轻便折椅以及笨重而又精密的破坏性武器摆放在了这些东西的中央。
和前几次我独自探险时一样,我们没有锁临街的房门;如果无法击败显现出来的敌人,我们至少还有一条笔直的随时可用的逃生通道。按照我们的设想,不论屋子里潜伏着怎样的邪恶存在,如果我们连续好几个夜晚都出现在这里,或许就能将它吸引出来;在做好周全的准备后,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辨认和观察它,我们就能按照预先准备好的计划彻底消灭它。但是,我们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引起这个东西的注意,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消灭它。我们都知道这次冒险并不安全;因为没人知道那个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东西会有多强大。但我们相信这是个值得冒险的猎物,因此我们在没有告知其他人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展开了行动;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只会遭来嘲笑,甚至还可能破坏我们的整个计划。交谈的时候,我们始终在思索着这些事情——直到深夜时分,叔叔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于是他躺了下来,并要求我在两个小时后提醒他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