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 The Case of Charles Dexter Ward(第18/44页)

之后不久,查尔斯便带着自己的双亲一同参观了自己所发现的奇迹。虽然这幅肖像绘在一块固定的墙体嵌板上,但他的父亲还是立刻决定买下这幅画。尽管画中人的面容较为年长,但是他与这个男孩的相似程度仍然高得令人难以置信;似乎通过某种隔代遗传的魔法,约瑟夫·柯温的身体轮廓在一个半世纪后找到了一个精确临摹出的副本。瓦德夫人与她祖先的相似程度一点儿也不明显,但她却记得一些亲属与自己的儿子和已故的柯温有着类似的面部特征。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发现,并且告诉自己的丈夫最好还是烧掉这幅画,而不是将它带回家去。她强调说,它有些污秽邪恶;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质上就是邪恶的,而且它与查尔斯非常相似的特点也显得非常不祥。不过,作为一个在波塔克西特河谷的雷文庞特有着大量磨坊的棉纱制造商,瓦德先生是个有影响有地位又务实的人,因此全然不会听取女人的顾虑。肖像与儿子的相似之处让他印象深刻,也让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应当获得这样一份礼物。就这一点来说,查尔斯也非常赞同父亲的看法;于是几天之后,瓦德先生找到了房子的主人——一个长得像是老鼠一般、口音带着严重喉音的小矮个;而当所有者准备虚情假意地讨价还价时,瓦德先生直接以一个唐突的一口价结束了这场交易,买下了整个壁炉架与上方画着肖像的壁炉架饰。

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将那块嵌板取下来,运回瓦德的家中。另一方面,瓦德家中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肖像一运到就会对它进行完全的修复,并且将它与一座用电灯模拟的装饰壁炉一同安装到三楼那间被查尔斯用来当作工作室和书房的房间里。对于查尔斯来说,他的任务便是监督这次搬迁工作能顺利完成。八月二十八日,他陪同着两名克鲁克装修公司的专业工人来到了奥尔尼庭院里的住宅里;在此之前住房里的壁炉架与装着肖像的壁炉饰架已经被非常仔细、精确地拆离了墙体,等待着公司的卡车执行运输任务。当嵌板被移开之后,墙面上露出了一块标示着烟囱走向的砖墙结构,而年轻的查尔斯在这一砖墙结构中发现了一个大约一立方英尺的凹陷。凹陷的位置恰好就在肖像画头部的后方。查尔斯很好奇这样一个空洞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装着什么东西,因此这个年轻人爬上去向里看了一眼;接着,他在尘土与油烟包裹之中发现了一些松散泛黄的纸页,一本厚厚的简陋笔记本,以及少数发霉的织物——可能是将其他东西绑在一起的丝带。吹掉厚厚的尘土与烟灰后,他拿起了那本笔记,看了一眼印在它封皮上的黑体题字。早在埃塞克斯学院里,他就已经认识了这种笔迹,而这些熟悉的笔记写着“普罗维登斯种植园,约瑟夫·柯温先生的日记与笔记”。

这一发现让瓦德高兴得忘乎所以,于是他向身旁两个好奇的工人展示了自己发现的书本。这两位工人的证词完备地叙述了发现物的特点与真实性,而威利特医生也根据这些证词确立了他的新观点,即这个年轻人刚开始表现出他主要的怪异行为时并没有发疯。一同发现的其他文件也都是出自柯温的手笔,而且其中一件东西看起来还特别的危险不祥,因为它上面写着“致继往开来者,当如何超越时间与空间”。另一份文件也是用密码写成的;查尔斯希望它和那份一直让他困惑不解的哈钦森密文用的是同一种密码。最让搜索者欢欣鼓舞的是第三份文件,那似乎是一份破解密文的密匙;第四份与第五份文件各自标署名为“持盾徽者,爱德华·哈钦森”与“杰迪戴亚·奥恩先生”“或他们的继承者,继承者们,或代表继承者的人”。第六与最后一封文件写着“约瑟夫·柯温在1678年到1687年间的生活与见闻:他航向何方,居于何处,见过何人,习得何事”。

一些更加学院派的精神病医生都倾向于将这个时刻界定为查尔斯·瓦德精神失常的起点。在发现了那些文件和笔记之后,这个年轻人立刻看了几眼手稿与书本的内页,而且显然看到了某些让他极端印象深刻的内容。事实上,在向两个工人展示那些书名的时候,查尔斯便表现出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古怪态度,就好像正在保护着那些文稿一般。接着,他开始焦躁地劳动起来——即便这发现具备有重要的古物学与宗谱学意义,但这依然难以解释他的焦躁情绪。回家之后,他几乎是在局促不安中宣布了这个新发现,仿佛他希望能在不展示证据的前提下告诉其他人这个发现具备着极端重要的意义一般。他甚至都没将书名展示给他的父母,而是简单地告诉他们自己发现了某些约瑟夫·柯温写下的文件,但“大多数都是密文写成的”,需要非常仔细地研究后才能了解它们真正的意义。如果不是那些工人表现出了藏不住的好奇心,他似乎也不太可能将自己的发现展示给工人们。他无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特别的沉默,避免展示那些发现,也避免其他人更多地谈论这些事情。

那天晚上查尔斯·瓦德一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阅读着新发现的书本与文件,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仍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当母亲喊着他的名字上楼想看看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查尔斯迫切地要求她将自己的膳食都送到楼上来;到了下午,当工人们赶来在他的书房里安装柯温的画像与壁炉架时,他短短地露了一会面。第二天晚上,他披着衣服稍稍地睡了一会儿,然后又兴奋地努力试图解决那份密文写成的手稿。第三天早晨,查尔斯的母亲看见他依旧在研究那份影印版的哈钦森密文;但当她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查尔斯说柯温的密文并不能用在这份密文上。那天下午,他抛下了自己的研究,入迷地看着工人们完成最后的装配工作。那些工人将肖像与木制画框安装在一根巧妙仿真、布设有电线的原木上,然后再将仿真的壁炉与壁炉架安装在距离北墙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面上——仿佛壁炉与北墙之间真的隔着座烟囱一般,接着他们又用与房间相配的嵌板将仿真壁炉与墙面之间的空间围隔起来,完成了装饰。柯温的肖像画被挂在正前方的嵌板上,并且还安装上了铰链,让人可以将柜橱安置在画像后的空间里。当工人们离开之后,他将自己的工作又搬进了书房,并且在它面前坐了下来,不时地看看那些密文,又不时地看看那幅肖像画。肖像画则直直地回盯着他,如同一个长了些年纪并且总让人追忆起数世纪前岁月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