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之彩 The Colour out of Space(第5/10页)

撒迪厄斯在九月份的时候去过一次水井,随后便疯掉了。他是提着一个水桶去的,回来时水桶却不见了,就只是尖叫着挥舞着手臂,疯癫地傻笑或是小声嘟囔着“井下有移动着的颜色”。一家人中有两个都疯掉了,但内厄姆却对此表现得很无畏。他放任撒迪厄斯四处乱跑了一个星期,直到他开始跌倒且会伤到自己的时候,才将他关在了阁楼里的一个房间中,仅和他母亲隔着一个走廊。他们在各自上了锁的房间里恐怖地互相尖叫着;小莫文被这情形给吓坏了,他幻想着他们正在用一种不属于地球的可怕语言交流着。莫文的想象力变得异常丰富,哥哥曾经一直是他最好的玩伴,而哥哥被关起来之后,他就变得更加不安了。

几乎与此同时,家畜也开始死亡。家禽先是变成灰色,很快也死了,切开后会发现它们的肉质又干又硬,还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猪也长得异常肥硕,随后就突然开始发生了一些令人发指的变化,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它们的肉自然也没法食用,内厄姆对此也黔驴技穷了。同村的兽医都不愿意靠近他家,而自阿卡姆赶来的兽医也坦白对此症十分困惑。随后这些猪的颜色泛灰,且变得非常脆弱,最后渐渐衰弱而死,它们的眼睛和嘴鼻都严重变形。这些都无从解释,因为这些猪并没有食用过那些受感染的植被。之后,轮到奶牛遭殃了;一些地方的奶牛肢体或是全身开始变得异常萎缩干瘪,随后就令人惊恐地散架了。最后的结果——就只有死亡了——它们和那些猪一样,经历着变灰、变脆的过程。由于以上所有的情况都发生在被封锁密闭的谷仓里,因此不可能是毒物所致。那些四处游荡的生物也无法通过叮咬来传播病毒,因为地球上没有什么猛兽能够穿过如此坚硬的屏障。那就一定且只能是自然疾病了——但人们无法猜出到底是什么疾病能造成如此后果。收获的季节来临之际,那地方无一动物幸存,因为家畜和家禽都已经死了,而狗也跑得无影无踪。总共有三只狗,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从此音讯全无。家中的五只猫也早已离开,但根本没人注意到它们的消失,因为那地方似乎连老鼠都没有了;而此前这里只有还没疯掉的加德纳夫人宠着那些猫。

10月19号这天,内厄姆步履蹒跚地来到阿米家,并带来了可怕的消息。可怜的撒迪厄斯死在了阁楼的房间里,而且死亡的方式难以名状。内厄姆在农场后面围着栅栏的家族空地上挖了个墓,将儿子的尸体放了进去。应该没有东西从外面进入儿子的房间,因为铁栅栏窗户和锁着的门都完好无损,就和发生在谷仓里的事情一样。阿米和妻子尽最大努力安慰了饱受打击的内厄姆,但与此同时又因害怕而战栗不已。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似乎萦绕着内厄姆一家以及他们所接触的一切。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来自未知领域的气息,难以名状或是根本就不可名状。阿米极不情愿地陪着内厄姆回到家中,并尽力安抚哭得歇斯底里的小莫文。泽纳斯倒是不需要什么安慰,只是他最近什么也不做,就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任由父亲差遣;见此光景,阿米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仁慈了。有时,小莫文的哭喊声得到了微弱的回应,那个声音来自阁楼。内厄姆回应困惑的阿米说,他的妻子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夜幕降临后,植被中开始闪着微光,树木在无风的情况下摇曳着身姿,阿米成功地脱身了;即使是出于深厚的友谊,也无法让他再待在那个地方。阿米确实很幸运,因为他并没有变得更爱幻想,即便如此,他的思维较以前也稍差强人意了;但他若是将周围的一切迹象相互关联起来,并且认真思量这些事,那他也一定难以逃脱变成疯子的宿命。夜幕时分,他急忙赶回家中,那个疯女人和那个焦躁孩子的尖叫声在他耳边骇人地回荡着。

三天后,内厄姆一大清早就闯进了阿米家的厨房,但阿米当时不在家,内厄姆便断断续续地向皮尔斯太太讲述了那件恐惧的事情,着实把皮尔斯太太给吓坏了。这次是小莫文出事了,他失踪了,昨天夜里他带着提灯和水桶出去提水,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这些日子以来,莫文身体一直很虚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就是对着所有东西大吼大叫。那时内厄姆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还没等到他跑过去孩子就已经不见了。当时,内厄姆认为灯和桶也都一起消失了。但天亮时,在树林和田野里搜寻了一整夜的内厄姆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时,他在水井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很明显那是一堆铁的熔化物,而且肯定就是那盏提灯;旁边是手柄和弯曲的铁环,它们都呈半熔状态,似乎在暗示着这就是那个水桶的残迹。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内厄姆陷入了想象之中,而皮尔斯太太却是大脑一片空白;阿米回到家后听说了此事,也没能给出任何猜测。莫文消失了,就算告诉周围的人也没有用,而且他们如今都躲着加德纳一家;告诉阿卡姆的城里人就更没有帮助了,他们都在嘲笑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撒迪厄斯死了,现在莫文也失踪了,某种东西正在蹑手蹑脚地侵入,等待着被人感知发现。内厄姆知道自己也将死去,但如果他的妻子和泽纳斯能活下来的话,他想拜托阿米照顾他们。这一定是某种审判;虽然他也想不出是什么,因为他一直都在按照上帝的指示而问心无愧地前行。

阿米已经有两周多没有见过内厄姆了;他担心内厄姆发生了什么事,克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后便来到了加德纳家。大烟囱上并没有烟冒出,就在那时,阿米意识到这里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整个农场的状况令人震惊不已——灰色枯萎的草和树叶铺满了地上,从古墙体垂下的藤蔓就只剩下脆弱的枯枝,光秃秃的大树满怀恶意地伸展在九月惨白的天空下,阿米能感觉得到这种恶意来自倾斜的树枝中某种微妙的变化。万幸的是,内厄姆还活着。他身体十分虚弱,躺在低矮的厨房的沙发上,但意识却很清醒,还能向泽纳斯作出些简单的指示。屋里冷得要命,看到阿米冷得直打哆嗦,内厄姆便哑着嗓子叫泽恩斯多加点儿柴火。这里确实急需柴火;那个宽大的壁炉里面什么都没有,沿着烟囱吹进来一股冷风,吹得煤烟灰到处乱飞。后来,内厄姆问阿米多添了些柴火是否感觉舒服了些,阿米这才细看了内厄姆的状况。最终结实而粗壮的绳子也会有断了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农夫显得万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