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威治恐怖事件 The Dunwich Horror(第11/14页)
IX
星期五一早,阿米蒂奇、赖斯与摩根便乘汽车去了敦威治,于下午一点左右抵达了村子。那日天气不错,可即使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这片饱受折磨的地区,那古怪的圆形山顶与阴影笼罩的幽深山沟上方,似乎依然盘旋着一股寂静而可怖的不祥之兆。时不时地,在天空的映衬下,你能瞥见一些山顶上围绕着一圈圈荒凉的石头。在奥斯本杂货店,当他们发现这里弥漫着一股缄默的恐惧时,便知道一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很快,他们便得知埃尔默·弗赖伊一家惨遭灭门了。他们花了整个下午,开着车走遍了敦威治村,向当地人打听这里发生的一切。当他们亲眼看见那些场景时,心中的恐惧不由得陡升:弗赖伊家阴沉的废墟以及残留不散的焦油般的黏液,他们家院子里那些亵渎神灵的脚印,塞斯·毕晓普家受伤的牛,还有出现在各处植被上的巨大碾痕。在哨兵岭攀上爬下的那两道碾痕在阿米蒂奇看来更是具有可怕的意义,另外,他久久凝视了山顶那块形似祭坛的阴邪的石头。
最后,三人决定找到今天早晨从艾尔斯伯里赶来的州警察——他们是接到弗赖伊家惨案的报警电话后过来的——尽可能地和他们交换一下意见。然而,他们发现这事想得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他们压根儿没能在任何地方找到这几名警察的踪迹。警方共来了五人,可眼下,弗赖伊家院子里的废墟旁只停了一辆空车。当地人都和这些警察谈过话,一开始,他们也和阿米蒂奇一行人同样困惑不解。然后,老山姆·哈钦斯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用手肘推了推弗莱德·法尔,指向附近那片朝天空张着大口的阴湿幽深的空谷。“上帝啊,”他抽了口凉气,“我跟他们说过别下那山谷去,没承想有人看见那两道印子、闻到那股味儿,大中午的听见夜鹰在底下叫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敢下去……”
在场的不论当地人还是外来客,听了这话都不寒而栗,且每个人似乎都不自觉又紧张地倾听起什么来。阿米蒂奇这下真正见识了那可怖的怪物及其骇人之行,自觉的责任感令他颤抖起来。夜幕终会降临,届时,那巨大如山的怪物就会沿着它可怕的路线轰隆隆地爬来。Negotium perambulans in tenebris……老图书馆长在心中演练了一遍他早已背下的咒语,同时捏紧了手中纸,上面写着一些他尚未背下的备用咒语。他检查了下手电筒,确保它能用。他旁边的赖斯则从小旅行包中抽出一瓶金属装的喷雾杀虫剂;与此同时,摩根从盒中掏出了一把大猎枪,尽管他的同行已经提醒过,任何物理武器对那东西都无效。
阿米蒂奇读过那可怕的手稿,因而痛苦地熟知他们将会看见什么样的东西。可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给敦威治的村民,免得增添他们的恐惧。他只盼望能够一举解决掉那玩意儿,省得让外界知道这种可怖怪物的存在,哪怕是丝毫。暮色四合,当地人便开始四散回家去了。他们急着把自己关在屋里,哪怕之前的例子已经证明,那个能压折树木、碾碎房屋的怪物只要想出手,任何人类的锁具和门闩都无法阻挡。见三名外来客打算驻守在山谷附近的弗赖伊家废墟,他们纷纷摇头,当他们离开时,几乎已经做好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三人的心理准备了。
那天晚上,群山之底响起了咆哮声,夜鹰也令人胆战心惊地嘶叫着。冷春谷里间或吹来一阵阵风,给凝重的夜间空气增添了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这股气味,三名访客倒是曾经闻到过,当时,他们就站在那个以人类的形态活了十五载半的濒死怪物身边。可他们预想中的怪物并没现身。不论山谷底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此刻它选择了按兵不动,而阿米蒂奇告诉同伴们,若在黑暗中尝试发起攻击,就和自杀无异了。
微弱的晨曦降临了,夜晚的噪声随之停止。这是灰暗而荒凉的一天,空中不时降下淅沥小雨,而西北方向的群山之巅堆积起了越来越多的云。从阿卡姆来的三人拿不准该怎么做了。弗赖伊家有几座建在主宅之外的棚屋幸免于难,他们便在其中一座底下避雨,讨论是该明智地原地等待,还是该主动出击,进入山谷去追踪那只无名的巨大猎物。滂沱大雨倾盆而下,远方的地平线处隐约传来了雷鸣,一片电光在云后闪烁,然而一道分叉的闪电于近在咫尺的地方劈过,仿佛落进了那受诅咒的山谷。天空变得十分昏暗,三人只盼望这场风暴来得猛去得快,雨后天晴。
外面仍然阴森黑暗,一个小时后没多久,路的另一头不知为何响起了嘈杂的人声。片刻过后,十几个惊魂未定的男人冲进了他们的视野。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叫喊,甚至歇斯底里地呜咽着。其中一个领头的开始哭喊出了一些话,当他总算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时,阿卡姆来的三人大惊失色。
“噢,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他挤出了这么几句话,“它又来了,这回是白天!它出来了,出来了!现在就在外面走动,只有天知道它啥时候会找上我们所有人!”
这人喘得说不下去了,但另一人接上了他的话。
“差不多一个钟头前,泽布·维特利听见电话铃响了,结果是科里太太打来的,她是乔治的老婆,就住在路口那边。她说家里的雇工卢瑟看见大闪电后,就出门去赶牛回家,免得它们遭遇暴风雨。接着,他就看见山谷口的树木全都折倒了——山谷的另一头——还闻见了恶息,就和上周一早晨那些大印子上发出的臭气一样。科里太太说,卢瑟说他还听见了波浪涌动似的沙沙声,肯定不是那些弯折的树丛和灌木发出来的。突然之间,路边的树全部朝同一个方向倒下了,泥地里还出现了可怕的脚印、泥水飞溅。但是,告诉你们吧,卢瑟压根儿没瞧见那里有什么东西,只是看见树和灌木弯倒了。
“接着,经过毕晓普溪的方向,溪上的桥可怖地嘎吱嘎吱响了起来。他说,他能听出那桥上的木头都快崩裂了。这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见什么东西在那儿,只见树林和灌木都弯折了。这时候,那股沙沙响的声音走远了——是朝巫师维特利家和哨兵岭的路上去了——卢瑟胆子大,跑到一开始发出那声响的地方看了看。地上全是泥和水,天空也暗沉沉的,雨水也把地上的印子冲得差不多了,但山谷口附近,树木折倒的地方,地上还有很多吓人的印子,就和周一他看见的那种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