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鬼魂的三分之二(第5/7页)

“杂种。”弗里曼朝那边怒斥,然后朝他的伙伴转过身。“把篙竿拿过来,你,特罗克鲁斯。”他说道,然后朝舵柄走去,边走边往上提马裤。

慢慢地,其他人也动了起来。菲格斯看了看詹米,然后点亮了灯笼,消失到船舱里。我听到他在里面收拾东西。伊恩蜷缩着坐在甲板上,在洛洛上方埋着黑头发的脑袋,用揉成团的衬衫擦拭着洛洛的颈子。

我不想看詹米。我翻身趴着,慢慢地朝小伊恩爬去。洛洛看着我,黄色的双眼显得谨慎,但并没有反对我的出现。

“它怎么样了?”我声音沙哑地问。我能够感受到戒指在我喉咙中,它阻碍在那里,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用力吞咽了几次。

小伊恩立即抬起头来,他的脸庞苍白、僵硬,但他的双眼却充满戒备。

“我觉得它没事,”他轻声说,“舅妈,你没事吧?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没事。”我说,同时尝试着露出令人安慰的微笑。我后脑勺上有些疼痛,我的耳朵仍然在轻微地嗡嗡作响,灯笼周围的黄色光环似乎在摇摆,在随着我心脏跳动的节奏而膨胀和收缩。我的一边脸颊被打破,一只手肘被擦伤,还有一只手里插着一块很大的木头碎片,但我身体上基本安然无恙。至于其他方面,我就说不准了。

我没有回头看身后六英尺远的詹米,但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此刻就像雷雨云那样不祥。显然可以从我肩膀上方看到詹米的伊恩显得有些担心。

甲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伊恩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我听到船舱里传来詹米的声音,他在问菲格斯问题,声音透出漫不经心,然后他的声音逐渐淡去,消失在翻弄和碰撞发出的声音当中——他们几个人把家具归位,重新堆好散乱的东西。我慢慢地出了口气。

“别担心,舅妈,詹米舅舅不是那种会对你动手的人。我觉得不是。”伊恩尝试安慰我。

鉴于从詹米那边传来的氛围,我完全不确定伊恩说的是否正确,但我希望他没有说错。

“你觉得他很生气吗?”我小声地问。

伊恩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呃,上次我见他那副样子时,他把我带回房子里,把我打趴在地上了。不过,他肯定不会那样对你。”他匆忙补充道。

“我觉得未必。”我有点不乐观地说。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宁愿他那样对我。

“被詹米舅舅骂也不好受,我自己倒是宁愿他打我。”伊恩说着,同情地摇了摇头。

我瞪了伊恩一眼,然后弯腰去看洛洛。

“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了。它的血止住没?”

它已经不流血了,除皮毛上面沾了血污以外,它受到的伤害出奇地少,只有肩膀附近的皮肤和肌肉上有个深深的伤口。在我给它做检查时,它放平了耳朵,露出了牙齿,但并没有发声表示抗议。

“好狗,”我低声说。要是有办法麻醉它的皮肤,我就会把它的伤口缝上,但我们没办法。“应该给它那里擦点药膏,免得蚊子飞上去。”

“我去拿,舅妈,我知道你的小箱子在哪里。”伊恩温柔地把洛洛的鼻子从大腿上挪开,然后站了起来,“是那种你抹在菲格斯脚趾上的那种绿色药膏吗?”见我点头,他钻进了船舱,留我在那里应付着我颤抖的腹部、疼痛的头部和被阻塞着的喉咙。我又吞咽了几次,但没有什么结果。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喉咙,心想我仍然拥有的是哪枚戒指。

尼特罗克鲁斯从船舱里绕出来,手里拿着又长又粗的白色木篙竿,篙竿一头有着深深的污迹,表明了它经常是必不可少的。他坚定地把篙竿从船边插下去,把身体的重量倚靠在篙竿上,然后长久、持续地用力,身体上下起伏着。

詹米从阴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类似的篙竿,吓了我一跳。在各种杂乱的撞击声和叫喊声中,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没有看我,而是脱掉衬衫,在水手的指示下,把篙竿插进了水中。

在他们尝试第四次时,有东西开始移动,我感觉到了船身的微弱震动。他们受到鼓舞,撑得更加用力;突然,船身就滑动开来,发出沉闷的声音,这让洛洛抬起了脑袋,惊讶地发出低吼声。

尼特罗克鲁斯朝詹米点了点头,在一层闪亮的汗水下面眉开眼笑,然后从詹米那里接过篙竿。詹米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从甲板上拾起衬衫,朝我转过身来。

我僵住了,洛洛十分警惕地晃动耳朵,但詹米没有表现出要痛骂我或把我扔下船的样子。相反,他弯下腰,在摇曳的灯笼光线里皱眉打量着我:“你感觉怎么样,外乡人?我看不出来你是真的脸色发青,还是只是因为光线的照射。”

“我没事,或许有点发抖。”其实不只如此,我的双手仍然湿漉漉的,我知道如果我试着站起来,我颤抖的膝盖没法支撑住我。我用力吞咽,咳嗽起来,然后捶打胸脯。“或许只是我的想象,但我感觉那枚戒指好像卡在我喉咙里了。”

他若有所思地眯眼看着我,然后朝从船舱里出来、在边上彷徨的菲格斯转过身去。

“菲格斯,去问船长我能不能借他的烟斗用用。”他转过身,把衬衫向上脱下来,然后在船尾消失了。片刻过后,他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我感激地伸手去接,但他却没有递给我。

“先别急,外乡人。”他说。“借来了吗?好的,谢谢你,菲格斯。去拿个空桶来,好吗?”他从迷惑不解的菲格斯那里接过肮脏的烟斗,把大拇指插到污渍斑斑的烟斗口里,然后开始刮边沿上那些被烧过的、有黏性的残留物质。

他把烟斗翻过来,在水杯上方轻敲,敲出一些棕色的烟垢和潮湿的未烧尽的烟草,然后用黑色的拇指把它们搅拌到水中。搅拌好后,他抬头从水杯上方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邪恶。

“不,”我说,“啊,不要。”

“噢,听话,”他说,“过来,外乡人,这能够让你吐出来。”

“我……我等等就会好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我说着,把胳膊抱在胸前。

菲格斯现在拿着桶回来了,眉毛抬得高高的。詹米接过空桶,砰的一声把它放在了我旁边。

“我那样做过,外乡人,”他告诉我,“而且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许多。在船上有人陪着时,这样做也不是件愉悦的事情,是吧?”他伸手按着我的后脑勺,然后把杯子往我的下嘴唇上送。“很快的。来,张嘴,喝一小口就行了。”

我紧闭着嘴,杯子里的气味就足以让我反胃——除了烟草的难闻气味以外,我还看到了杯中液体的恶心表面,以及漂浮在水面以下的烟垢,我还回忆起弗里曼船长吐出的一团团棕色边缘的口水在甲板上流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