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约翰·昆西·梅耶斯回归(第5/5页)
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肠子的移动,他身体的那种黑暗、湿润的温暖围绕着我没有戴手套的手指,我感受到了那种只属于外科医生的奇怪的单向亲密感。我闭上双眼,抛弃了所有的紧迫感,以及对围观人群的所有知觉。
我慢慢地吸气,让呼吸的节奏跟随着梅耶斯的呼噜声。除了酒臭和稍微让人恶心的食物气味,我还能闻到他身体的那种泥土气息——难闻的汗液、沾满污垢的皮肤、刺鼻的少许尿液气味,以及血液的铁腥气,这些东西或许会让别人觉得被冒犯,但我不会,至少此时此刻不会。
这副身体存在于此。不好不坏,它就存在于此。我知道这点,因为它属于我。
它全都属于我,我手下这具昏迷的身体,它的秘密对我完全敞开;那些按着这具身体的人,他们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意识结合到单独的人体里,这种感觉不是每次都有,但是每次都很难忘。我控制着这具身体,融入其中,迷失了自己。
时间停滞。我能够敏锐地感受到每个动作、每丝呼吸,能够感受到缝合腹股沟开口时长线的拉拽,但我的双手并不属于我。我用尖厉、清晰的声音向助手下达命令,他们则立即照办。我脑袋中有个微小的观看者,在远处某个地方带着冷漠的好奇心,看着手术的过程。
手术完成,时间再次流动。我后退一步,断开了与那具身体的联系,不习惯的独处感让我有些头晕。
“好了。”我说,旁观人群的嗡嗡声爆发成巨大的掌声。我仍然感觉头晕——难道梅耶斯身上的醉意渗透到了我身上?单脚转过身去,面朝参加晚宴的客人,行了个很低的屈膝礼。
过了一个小时,大家因为我的功德,为我碰了十多次杯,我也因此喝醉了。我借口要去查看梅耶斯的状况,干脆地逃离了酒桌,跌跌撞撞地朝楼上梅耶斯睡的那间客房走去。我在走廊里停了下来,抓住围栏,让自己站稳。楼下传来嗡嗡的谈话声和笑声;参加宴会的人们仍然兴致勃勃,但是都分散成小群小群的人,站在门厅和客厅的镶花地板上。从这里看去,下面就像一个蜂巢,众人戴着毛茸茸的假发,穿着薄翼般的礼服,在六边形的地砖上来回走动,端着装满甘美的白兰地和黑啤酒的杯子,繁忙地发出嗡嗡声。
如果说詹米想要我去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我晕乎乎地心想,那么我所做的绝对是最好的。无论之前有什么事情会发生,都被这出闹剧抢先了一步。但是,那会是什么事情呢?能够被阻止多久?我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但是结果不怎么样。然后我走进房间去看我的病人了。
梅耶斯仍然睡得很香很沉,缓慢地长舒着气,吹动了上面的棉床帘。奴隶贝蒂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他还好,克莱尔夫人,”她低声说道,“用枪都打不醒他,我觉得。”
我不用检查他的心脏,他偏着头,我能看到他颈子侧边上那条粗大的血管,随着如锤子击打般缓慢、沉重的脉搏而跳动。我摸了摸他,感觉他的皮肤又凉又湿。没有发烧,也没有休克的迹象。他的整个巨大躯体流露着安宁和幸福。
“他怎么样?”如果我没有这么醉,我或许会被这个说话声惊吓到,但实际上,我只是摇摆着转过身去,看到詹米站在我的身后。
“他还好,用大炮都打不死他。就像你一样,无法毁灭。”我说,然后不自觉地依靠在他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腰,把通红的脸庞埋到他冰冷的亚麻衬衫里。
他亲吻我的头顶,把我在做手术时从发髻里落下来的几缕鬈发给捋了回去。“你做得不错,外乡人,”他对我耳语,“做得很好,美人。”
他身上散发着葡萄酒和蜡烛的气味,散发着草药和苏格兰高地羊毛制品的气味。我把双手往下滑动,感受着他臀部的曲线;他的臀部在短裙下面既光滑,又不受约束。他稍微移动身体,大腿短暂地碰了碰我的大腿。“你需要新鲜空气,外乡人——我们必须谈谈。你能暂时不管他吗?”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梅耶斯。“可以的。只要贝蒂坐在旁边,确保他不在睡着时因呕吐被呛到就好,嗯?”我看了看贝蒂。我竟然会这样问,她显得很惊讶,却又顺从地点了点头。
“在草药园见。注意下楼的时候不要摔断脖子,好吗?”他抬起我的下巴,迅速但用力地亲吻了我,让我头晕目眩,既感觉到比之前清醒,又感到醉得比之前厉害。
(1)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希腊神话中得墨忒耳和宙斯的女儿,她被冥神哈得斯劫持但被其母所救,从此以后每年在人间过六个月,然后在地狱过六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