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9 遇见牧师(第7/10页)
玛玛西塔让我更加紧张。斯特恩先生说过他打算下山到海边去洗澡,我很不愿意回到房子里去等他回来。还有很多桑格利亚汽酒没喝完呢,我怀疑福格登神父——如果他还清醒的话——此时无法保护我免受那位“蛇怪”的瞪视。
尽管如此,我不能在外面待一个下午,我很累,至少要坐下来,虽然我更希望能有一张床睡上一个星期。我所处的小院子里有一扇门通往房子里面,我推开它,走进昏暗的室内。
我进入了一个小卧室。我环顾四周,大为惊奇。它看起来不像是这所拥有斯巴达式主室和破旧庭院的房子的一部分。床上摆着羽毛枕头和用柔软的羊毛制成的红色床罩。四把巨大的带图案的扇子像明亮的翅膀覆盖在白石灰粉刷的墙壁上,蜡烛插在桌子上一个枝状的黄铜烛台里。家具很简单,但制作精良,并用油打磨出一种柔和的深色光泽。一个条纹棉制成的帐幕挂在房间的尽头,它被拉开了一半,我可以看见一排排的衣服挂在它后面的挂钩上,色彩柔和,如彩虹般缤纷。
这些一定是埃尔梅内吉尔多的衣服,福格登神父提到的那个人。我走近去看它们,赤裸的双脚走在地板上寂静无声。这个房间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但十分安静,没有人居住的痕迹或感觉。这个房间没有人住。这些衣服很漂亮,有丝绸和天鹅绒的,云纹和缎面的,奶油纹和平绒的。即使只是死气沉沉地挂在这里的挂钩上,它们也有一种动物皮毛般的光泽和美丽,那是某些生命的本质在上面流连。
我摸了摸一件紧身胸衣,紫色天鹅绒上绣满了银色的紫罗兰,中间缀着珍珠。这位埃尔梅内吉尔多的身形娇小,并且苗条——有几条裙子带有褶裥花边和巧妙地缝在紧身胸衣里的衬垫,营造出半身塑像的错觉。这个房间虽然并不奢华,但非常舒服;这些衣服华丽夺目,完全可以出现在马德里的宫廷里。
埃尔梅内吉尔多已经不在了,但房间似乎仍然住着她。我碰了碰一件孔雀蓝的袖子作为告别,踮着脚尖走了出去,让这些衣服继续留在它们自己的梦里。
我发现劳伦斯·斯特恩坐在房子后面的阳台上,俯瞰一片长着芦荟和番石榴的陡峭斜坡。在远处,一座隆起的小岛坐落在一片闪烁着绿松石光泽的海水中央。他礼貌地站了起来,冲我鞠了一躬,一脸惊喜。“弗雷泽夫人!我必须说,你大变样了,神父的袍子你穿起来比他更合适。”他对着我微笑,淡褐色的眼睛传递着奉承的赞美。
“我希望在没有污垢的情况下有更多机会这样做,”我在他让给我的椅子上坐下,“有什么可以喝的吗?”椅子之间快要散架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大水罐,水分在罐壁上凝结成大的水珠,沿着罐壁十分诱人地往下流。我渴了这么久,看到任何液体,脸颊都会自动地充满渴望。
“有更多的桑格利亚。”斯特恩说。他给我们俩各倒了一小杯,然后小口抿着自己的那一杯,发出享受的叹息声。“希望你不会认为我酗酒,弗雷泽夫人,但在乡间跋涉数月,除了水和奴隶们的粗朗姆酒外什么都喝不到——”他幸福地闭上眼睛,“仙馐。”
我相当赞同他的话。“呃……福格登神父是……”我犹豫了一下,想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询问主人的情况。我原本不必为此费心。
“喝醉了,”斯特恩回答得很坦率,“软得像条虫,躺在起居室的桌子上。他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个样子。”他补充道。
“我知道了。”我靠在椅子上,呷饮着我自己的桑格利亚,“你认识福格登神父多久了?”
斯特恩把手放在额头上摩挲着思考。“哦,有几年了。”他瞟了我一眼,“我在想,你是否碰巧知道一个来自爱丁堡的詹姆斯·弗雷泽?我知道这是一个常见的名字,不过——哦,你认识吗?”
我没有说话,但我的脸已经出卖了我,它总是这样做,除非我精心准备好要说谎。“我丈夫的名字就是詹姆斯·弗雷泽。”我回答。
斯特恩脸上闪出感兴趣的光芒。“真的!”他大声喊道,“他是一个很大块头的家伙,长着——”
“红头发,”我附和着,“是的,就是詹米。”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跟我说过,他在爱丁堡遇到一个自然哲学家,跟他进行了一场最有意思的谈话,聊的是……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感到疑惑的是,斯特恩知道詹米的真名。在爱丁堡,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是“走私者詹米·罗伊”,或者是卡法克斯巷正派的印刷商亚历山大·马尔科姆。当然了,斯特恩博士有着明显的德国口音,应该不可能是汤普金斯说的“英格兰人”吧?
“蜘蛛,”斯特恩及时地说话了,“是的,我全想起来了,蜘蛛和洞穴,我们在一个——一个——”他的脸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他咳嗽了一声,巧妙地把自己的小失误掩饰过去,“在一个,嗯,喝东西的地方,其中的一个——呃——女雇工遇到一只很大的蜘蛛,吊在天花板——对,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时候她正在……呃,跟我讲话。结果被吓到了,她冲到通道里,语无伦次地尖叫。”斯特恩吞了一大口酒,缓解回忆引起的明显紧张,“我刚成功地抓住那只动物并固定在标本罐里,弗雷泽先生就冲进房间,用一把手枪指着我说——”说到这里,斯特恩咳嗽了很久,猛捶自己的胸膛。
“哎哟!你不觉得这罐酒的劲头也许稍强了点,弗雷泽夫人?我猜这个老婆子加了太多的柠檬片。”
我怀疑玛玛西塔会加点氰化物进去,不过她手头没有,但事实上,桑格利亚汽酒味道很棒。
“我没注意到。”我抿了一口,“请继续说下去,詹米带着一把手枪进来了,然后说——”
“哦,嗯,事实上,我记不起来他说了什么。似乎有点误会,他以为那位女士尖叫不是因为蜘蛛,而是因为我做了不合适的动作或说了不合适的话。幸运的是,我把蜘蛛拿给他看,于是那位女士被喊过来站在门口——我们怎么也说服不了她再进入房间——证明是蜘蛛让她恐慌的。”
“我明白了。”我说。实际上,我可以相当完整地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但我要为我最感兴趣的事情节省一点时间。“你还记得詹米穿的是什么吗?”
劳伦斯·斯特恩看着有些茫然:“穿的?为什么……不记得。我的印象是他穿戴整齐去街上,而不是穿着便装的样子,但是——”
“这已经够了,”我向他保证,“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穿戴整齐”已经透露出了关键信息,“那么他向你做自我介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