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21 举行婚礼(第6/7页)
“当然,”我微笑着对她说,“走吧,我会让你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婚礼上。”我上下打量着她,从容光焕发的圆脸到脏兮兮的光脚,原本就窄小的外衣缩水了,皱巴巴的薄纱紧绷在她的胸口,肮脏的下摆在沾满沙子的脚踝上方几英寸处悬着。
一个念头击中了我,我转向詹米。“她应该穿一件漂亮的衣服去结婚。”我说。
“外乡人,”他说,明显缺少耐心,“我们没有——”
“我们没有,可是神父有,”我打断了他,“跟劳伦斯说,问问福格登神父是否能借我们一件礼服。我的意思是,埃尔梅内吉尔多的礼服,我猜她们的尺寸差不多。”
詹米惊讶地愣住了。“埃尔梅内吉尔多?”他说,“阿拉贝拉?礼服?”他眯起眼睛看着我,“这位神父是什么样的人,外乡人?”
我在门口停住,玛萨丽不耐烦地在外面的通道里徘徊着。
“嗯,”我说,“他喝很多酒,他特别喜欢羊,但他可能记得婚礼的誓词。”
这是我参加过的最不寻常的婚礼之一。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入海中很久了,船主沃伦先生很不满,詹米已经声明,不到第二天绝不开船,这样可以让新婚夫妇在岸上度过新婚夜。
“该死,要是我,会介意在这种又荒凉还有瘟疫的地方圆房的,”他私下对我说,“如果他们要在那里结合的话,我们就不必把他们弄出来了。还有,想到一个黄花闺女要在一张吊床上——”
“很好,”我说着,在他的头上倒了更多的醋,暗自微笑,“你很体贴。”
现在詹米站在我旁边的沙滩上,散发着相当强烈的醋味。他戴着干净的领巾,穿着蓝色外套和亚麻衬衫,还有灰色的哔叽马裤,头发梳到脑后用缎带扎起来,显得英俊又高贵。充满野性的红胡子跟他整洁的外衣有点不协调,但已经修剪整齐、蘸着醋好好梳理过,尽管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鞋,不过作为新娘的父亲,他美好如画。
墨菲是主要证婚人,而梅特兰是另外一个证婚人,虽然墨菲洗了手,梅特兰洗了脸,但看着都不太有吸引力。菲格斯宁愿让劳伦斯·斯特恩来证婚,玛萨丽为此也问过我,但都被劝回去了。首先斯特恩不是基督徒,更不是天主教徒;其次,考虑到虽然我符合教规规定的资格,但一旦莱里知道了,是不可能不难受的。
“我已经对玛萨丽说了,她必须写信告诉她母亲自己结婚了,”我们在沙滩上检查婚礼准备情况的时候,詹米悄悄对我说,“但是也许我应该建议她只讲这件事,不要讲更多。”
我明白他的意思。莱里听到大女儿跟一个年龄比她大一倍、只有一只手的前扒手私奔是不会高兴的。如果听说这场婚礼是深更半夜在西印度海滩上,由一个不光彩的——如果事实上没有被解除圣职的话——神父主持举行的,参加婚礼的是二十五名水手、十匹法国马、一小群绵羊——为了庆祝这一场合,全都系上了华丽的缎带,还有一只查尔斯国王骑士獚(它一直试图抓住每一个机会跟墨菲的木腿交配,为这场婚礼增加了喜庆感),她的母爱之情是无法平息的。在莱里心中,能让这些事情变得更糟糕的,就是听说我也参加了婚礼。
数个火把燃起,被绑在砸进沙子的木桩上,火焰的红色和橙色尾巴朝着大海,照亮了黑丝绒一般的夜,加勒比海上明亮的星辰像天上的灯一样闪闪发光。虽然这里不是一个教堂,但很少新娘能有比这更美丽的婚礼现场了。
我不知道劳伦斯方面使用了什么样的天才说服术,但福格登神父来了,脆弱,纤细,像一个幽灵,他眼睛里的蓝色闪光是唯一的生命迹象,他的皮肤如长袍一般灰暗,按在旧皮面祈祷书上的双手一直在颤抖。
詹米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仅仅用盖尔语低声咕哝了几句,然后就紧紧地闭上了嘴。桑格利亚酒的辛辣香气在福格登神父周围飘荡着,不过他至少靠他自己的力量来到了海滩上。他在两个火把之间摇晃着,吃力地想翻动书页,微风吹得它们在他的手指间乱舞。
最后他放弃了,扑通一声把书掉在了沙滩上!
“呃,”他打了个嗝,环顾四周,给了我们一个圣徒般的微笑,“亲爱的弟兄们。”
过了几分钟,人们才慢吞吞地走过来,窃窃私语的观众意识到婚礼已经开始了,开始互相推搡着提醒注意。
“你娶这名女子吗?”福格登神父突然恶狠狠地问墨菲。
“不!”厨师吓了一跳,“我不跟女人打交道,她们是麻烦。”
“是你吗?”福格登神父闭上一只眼睛,剩下那只闪闪发亮,充满责备,看向梅特兰,“你要娶这名女子吗?”
“不是我,先生,不,并不是说每个人都不喜欢,”他急忙补充说,“是他,劳驾了。”梅特兰指着菲格斯。后者站在那个男孩旁边,怒视着牧师。
“他?你肯定吗?他少了一只手,”福格登神父疑惑地说,“她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玛萨丽神采飞扬地包裹在埃尔梅内吉尔多的一件礼服里。这件礼服用蓝色丝绸制成,沿着低低的四方领口镶有金色刺绣,还有蓬蓬袖。她站在菲格斯的旁边,看起来非常漂亮,头发洁净明亮如新鲜的稻草,带着光泽,松散地披在肩膀上,显得天真而可爱。她也生气了。
“继续下去!”她跺着脚,虽然在沙滩上发不出声音,但是似乎吓到了神父。
“噢,是的,”他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地说,“嗯,我想,毕竟这不是一个阻——阻碍。我是说,他又不是没了阴茎,他还有,对吧?”神父焦急地问,好像这事发生了似的,“如果他没了,我是不能给你们证婚的,这是不允许的。”
玛萨丽的脸已经红得像沐浴在火把之中,她的表情强烈地让我回想起她母亲在拉里堡发现我时的样子。菲格斯的肩膀明显一抖,但我不知道他是在愤怒还是在大笑。
詹米坚定地大步走到婚礼场地中央,平息了这场尚处于萌芽中的暴乱。他将两只手分别放在菲格斯和玛萨丽的肩膀上。
“这名男子,”他冲着菲格斯点了点头,“这名女子,”又对玛萨丽点点头,“为他们证婚,神父,马上。”作为明显的马后炮,他又补充了一句,“劳驾您了。”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凭借着黑暗从一边扫视到另一边,恢复了观众们的秩序。
“哦,当然,当然,”福格登神父重复着,身体轻轻摇晃,“当然,当然。”神父停顿了很久,眯起眼睛一直看着玛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