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20/30页)

“我不准备再问你缘何逃离监狱,”他轻描淡写地说,颇为平静,“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回来?”

弗雷泽吃惊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直视着格雷的双眼。沉默片刻之后,他展开了一个微笑。

“我想我一定很珍惜有人陪伴的日子,少校。我可以肯定不是因为这儿的伙食。”

格雷回忆着,轻轻哼了一声。当时他想不出合适的回答,便让弗雷泽走了。一直到那天深夜,他方才艰难地得出了结论,因为他终于理清头脑意识到,与其询问弗雷泽,不如询问自己。如果弗雷泽没有回来,他,格雷,会做些什么?

答案是,他的下一步将会是查询弗雷泽的家族关系,以防他投靠家人寻求庇护。

而这个答案,他很肯定,正是问题的解答。格雷没有参与征服高地的行动——当时他被派往了意大利和法国——但对那场征战他的耳闻已绰绰有余。在北调到阿兹缪尔的路途中,他也亲眼见到了太多化为焦炭的农舍,像荒原中矗立着的一座座石冢。

苏格兰高地人有着传奇般的坚贞与忠诚。一旦见识过农舍被如此付诸一炬,高地人很可能就会选择忍受被囚禁,被戴镣铐,甚至被鞭笞的命运,以此让家人免于英格兰士兵的侵扰。

格雷坐了下来,又将笔尖浸入墨水之中。

“我想你知道苏格兰人的性格。”他写道。尤其是这个苏格兰人,他苦笑着心想。

我所能使出的任何武力或威胁都不可能使弗雷泽透露金子的下落——如果金子果真存在,但倘若其并不存在,我也更无法指望任何威胁能够奏效!因此,我选择正式与弗雷泽,作为苏格兰囚犯的首领,进行交往和了解,以期从交谈中获取意想不到的线索。此番进程尚未有任何收获。不过,我又想到了另一条途径。

出于明显的缘由,他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写着:“我不希望这件事被官方知晓。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宝藏之上,而这宝藏很有可能被证实为空想,这会相当危险。”引起失望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但过一段时间如果真的找到了金子,他自然能通知上级并领取他应得的奖赏——也就是逃离阿兹缪尔,被派回文明世界。

正因如此,亲爱的兄长,我前来请求你的支援,帮助我发掘一切有关詹姆斯·弗雷泽家人的细节。我请求你,在查询之中切莫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若其家族关系确实存在,我暂时不希望他们对我的兴趣有所了解。对你能够给予我的任何帮助我将深切地感激,请永远相信我。

他又蘸了蘸墨水,签下名字并点缀了一个小小的曲线花饰。

你谦卑的仆人和最深怀爱意的兄弟,约翰·威廉·格雷。

1755年5月15日

“那些患了流行感冒的人,”格雷问道,“他们好点了吗?”晚餐结束,关于书籍的对话也随之结束。接下来是讨论正事的时间。

弗雷泽举着那杯雪利酒,皱了皱眉头,这是他肯接受的唯一的一杯酒,虽然晚餐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他却还没有尝上一口。

“没怎么好。有六十多个病了,其中十五个情况很糟。”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个请求……”

“虽然我不能保证答应,弗雷泽先生,但你可以提出来。”格雷郑重地回答道。他自己的雪利酒也几乎没有碰过,晚餐只尝了一点点,一整天他的肠胃就一直在期待中纠结不已。

詹米多停顿了一刻,算计着自己的机会。他不可能得到一切,所以必须努力尝试最重要的事情,给格雷留一些拒绝的空间。

“我们需要更多的毛毯,少校,更多的炭火和食物,还有药材。”

格雷旋转着杯中的雪利酒,看着火光在漩涡里闪烁变幻。他提醒自己,先处理日常事务,其他的,之后有的是时间。

“我们仓库里最多只有二十条后备毛毯,”他答道,“但你可以拿去给那些病情严重的人。我恐怕无法增加食物的配给,鼠灾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两个月之前库房坍塌了,食物损失也非常之大。我们的资源很有限,而且——”

“其实不是数量的问题,”弗雷泽赶紧插话,“而是食物的类型。那些病得最重的人很难消化面包和麦片粥。或许可以安排一些别的来替代?”按法律规定,每人每天应得一夸脱麦片粥和一个小麦面包。由于工人们每天付出十二到十六小时的体力劳动,每周有两次大麦稀粥作为补充,周日另加一夸脱炖肉。

格雷抬起了一条眉毛:“你的建议是……弗雷泽先生?”

“我想,为了购买周日的炖肉所需的腌牛肉、萝卜和洋葱,监狱会有一定的津贴吧?”

“是的,但这些津贴还需要为下个季度的物资做准备。”

“那我建议您,少校,用这笔钱为重病的犯人提供汤和炖肉,而我们这些健康人愿意放弃一个季度的肉食。”

格雷皱起眉:“这难道不会削弱犯人的体力?一点儿肉都不吃,这样他们不就无法工作了吗?”

“那些死于流行感冒的人是肯定无法工作的了。”弗雷泽尖锐地指出。

格雷发出一声鼻息。“不错,但你们这些健康人如果那么长时间放弃定量,也不可能健康太久。”他摇摇头,“不,弗雷泽先生,我不这么认为。让更多人冒上染病的风险,还不如就让病人们碰碰运气。”

弗雷泽是个倔强的人。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眼睛再次地努力尝试。

“那么,少校,我要请求您允许我们自己去捕猎,如果国王陛下无法为我们提供足够的食物的话。”

“捕猎?”格雷浅色的眉毛惊诧地抬了起来,“给你们武器让你们去沼地里游逛?上帝的牙齿呀,弗雷泽先生!”

“我想上帝没有坏血病,少校,”詹米干巴巴地说,“他的牙您不用担心。”他注意到格雷的嘴撇了一下,接着又稍稍地放松下来。格雷总是试图压抑他的幽默感,无疑是觉得那会对他不利。与詹米·弗雷泽打交道时,这一点确实对他很不利。

见那暴露了心迹的一撇嘴,詹米壮了胆子顺势而上。

“不用武器,少校。也不用到处游逛。不过,您能在我们切泥炭的时候让我们去沼地里设一些陷阱吗?然后让我们留下捉到的猎物?”以往,囚犯们有时候也会如此设下一些陷阱,但猎物总会被看守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