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7/30页)

“物资申报文书和抄件都在这儿。这个职位最难的也就是书面工作了。其实如果你有个不错的文员的话,真没什么可做的。当然,现在你没有,我以前那个下士字写得还凑合,可是两周前死了。再培训一个吧,那样你的工作就只剩下打松鸡和找法国人的金子了。”他回味着自己的玩笑,大笑起来。在苏格兰这个地区,盛行着关于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寄给他表弟查尔斯·斯图亚特金子的传言。

“犯人们可还好管?”格雷问,“我以为他们几乎都是高地的詹姆斯党人呢。”

“是的,但这些人都还驯服得可以。”夸里顿了顿,看看窗外。对面严实的石墙上打开了一扇小门,一小列衣衫褴褛的犯人走了出来。“卡洛登之后他们都已无心恋战,”他就事论事地说,“死了那么多人自然便如此了。给他们足够的活儿干,他们就更没有精力捣乱了。”

格雷点点头。阿兹缪尔要塞正在进行整修,使用的劳工正是关押在其中的苏格兰囚犯,颇具讽刺意味。他起身来到窗前,站到夸里旁边。

“这会儿他们正要去切泥炭砖。”夸里点头指向楼下,十几个满脸胡子的人,衣衫破烂得像稻草人一般,在一个红衣军人面前扭曲着排成一列。红衣军人来回走动,检查着队伍。显然是满意了之后,他叫喊着下达了指令,手一抖指了指大门。

六名士兵陪同着这队囚犯,分别走在队伍的前列和后方,手举着火枪,全套的行军装备。他们俊朗的样子和衣衫破烂的高地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囚犯们无视着那已经把他们淋得湿透的雨,慢慢地向前走着。一头骡子拉着木板车在后面吱吱嘎嘎地跟着,车里放着一捆泥炭刀,闪着暗淡的光。

夸里数着囚犯人数,皱了皱眉头:“一定有人病了。一般做工时每组是十八个人——每一个看守管三个,因为他们得用刀。不过尝试逃跑的囚犯出奇地少。”他转身离开窗口,加了一句,“我想是无路可逃啊。”他离开书桌,把壁炉上的一个大篮子踢到一边,篮子里装满了大块大块粗糙的深褐色物体。

“即使下雨也要记得把窗打开,”他告诫道,“不然烧泥炭的烟很呛人的。”作为演示,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咳了出来,“上帝啊,回到伦敦我会多么快乐!”

“这里没有什么上流社会吧,我猜?”格雷冷淡地问。夸里听了哈哈大笑,一张红红的大脸笑得满是皱纹。

“上流社会?我亲爱的朋友!除了村里有两个勉强看得过去的女人以外,你的社交生活也就只剩下与你的军官对话了——这儿一共有四个军官,其中只有一个说话时可以不带脏字儿的。其余能够对上话的也就只有你的传令下士和一个囚犯了。”

“一个囚犯?”格雷从手中正在翻阅的账本上抬起眼睛,挑起了一条疑惑的浅色眉毛。

“哦,是的。”夸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盼着可以快点儿离开。他的马车正在等着,他所剩的唯一任务就是向下一任介绍完基本情况后,正式交接监狱的指挥权。这时候,他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格雷,歪起一侧嘴角,神秘地笑了。

“我想你听说过红发詹米·弗雷泽吧?”

格雷内心稍稍抽紧了一下,但努力保持面不改色。

“我想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吧,”他冷冷地回答,“这人在起义时恶名昭著。”夸里听说过他的故事,该死!他会了解所有的情况吗?还是仅仅知道前半部分?

夸里撇了一下嘴,点了点头。

“不错。要知道,他就在我们这儿。他是这里唯一的詹姆斯党高级军官,高地人把他看作他们的头领。因此,一旦囚犯之中发生什么事情——事情是肯定会发生的,我敢担保——他就必然会出面作为代言人。”夸里先前只是穿着长袜,这会儿他坐下套上了他的龙骑兵长靴,为门外泥泞的归途做好准备。

“他们管他叫詹姆斯,麦克恩希尔杜伊,或者简称麦克杜。你懂盖尔语吗?我也不懂——不过格里索姆懂,他说那个称呼的意思是‘詹姆斯,黑领主的儿子’。这里一半的看守都怕他——那些人都在普雷斯顿潘斯跟随柯普打过仗,说他是恶魔再世。可怜的恶魔,现在神气不了了!”夸里哼了一声,一脚蹬进靴子,踩了踩,把靴子穿舒服了,站起身来。

“囚犯们都无条件地服从他。你下的命令如果不经过他的首肯,那你还不如去庭院里冲着石头说话。跟苏格兰人打过交道吗?哦,当然,你随你兄弟的军团打过卡洛登战役,是吧?”夸里佯装健忘,挑了挑眉毛。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确实全都知道。

“那样的话,你应该明白。他们已经不是用固执两字可以形容得了的了。”他当空挥了挥手,似乎是把所有顽固不化的苏格兰人全都给打发了。

“这就意味着,”夸里停了一下,显得颇为得意,“你会需要弗雷泽的支持——或者至少得到他的合作。我每周一次与他共进晚餐,讨论大小事务,他每次都回答得相当令人满意。你可以试试同样的安排。”

“我想也许吧。”格雷保持镇定的口吻,而他的双手在身体两侧攥紧了拳头。哪天地狱里结了冰,他也许会愿意同詹姆斯·弗雷泽共进晚餐!

“他是个受过教育的人,”夸里接着说,他注视着格雷的脸,眼中闪烁着狡黠,“与他谈话要比对着那些军官有意思多了。他会下象棋。你也不时会下两局吧?”

“有时候吧。”他腹部的肌肉紧绷到几乎难以呼吸的地步。这个愚蠢的傻瓜为什么还不快说完滚蛋?

“啊,那好,我就全交给你啦。”夸里好像猜到了格雷的愿望,扶正了自己的假发,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斗篷,潇洒地一扬,披到肩上。他提着帽子走到门口,转回身来。

“哦,对了。假如你单独与弗雷泽进餐——记得不要背对着他。”夸里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那令人反感的玩世不恭。格雷沉下脸,发现他的警告完全不是玩笑。

“我是说真的,”夸里突然很严肃,“他戴着镣铐,但用铁链勒死一个人不难。他个子非常大,弗雷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