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王 The King of the Northmen(第4/5页)
“你的国王?”巴亚兹边问边环视房间,好似还有人藏在角落。
“我父亲现为北方之王!”斯奎尔咆哮着,然后朝罗根冷笑,“你要向他下跪行礼,血九指!”他又转回巴亚兹,“你也是,老家伙!”
第一法师满怀歉意地摊开双手:“唉,可惜我不对任何人下跪。我太老,跪不下来。你看,关节太僵。”
斯奎尔在地上重重跺了一脚,脏话已到嘴边,正欲冲上前,他父亲却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别这样,儿子,在这里无需下跪。”他的声音冰冷平静,犹如山上新雪。“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吵的?大伙儿难道不是一条心吗?不都是为了和平、北方的和平吗?我此行只想寻求你的智慧,巴亚兹,一如既往。难道向老朋友求助也错了?”没人能说得比这更诚恳、更合情合理、更让人放心,然而罗根对他知根知底。
“北方不是已经和平了吗?”巴亚兹靠回椅背,双手紧握身前,“争端不是统统化解了吗?你不是胜利了吗?你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甚至比那更多了吗?北方之王,嗯?我还能提供什么帮助?”
“我只与朋友分享计划,巴亚兹,最近你却不想作我朋友。你让我的信使吃闭门羹,甚至回绝我儿子,却将我誓不两立的敌人奉为上宾。”他朝罗根皱眉撇嘴,“你清楚他是哪路货色?血九指?野兽!懦夫!背弃誓言之辈!你宁可招待他?”
贝斯奥德转向巴亚兹,露出友善的笑容,言语间却充满威胁:“恐怕你必须选择,支持还是反对我。你若不愿加入我的未来,就只能成为过去的尘埃,没有中间地带。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我的朋友。”罗根见过贝斯奥德给出此类选择。一些人屈服了,不屈服的则早已入土。
但巴亚兹看上去不慌不忙。“二选一?”他缓缓伸手,从桌上拿起烟斗。“未来还是过去?”他踱步到壁炉前,背对三位客人蹲下身,从里面拣起一根小木棍塞进烟斗,缓缓地吸烟嘴,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那该死的东西点着。“支持还是反对?”他走回椅子,一路沉思。
“嗯?”贝斯奥德追问。
巴亚兹凝视天花板,吐出黄色烟圈。柯瑞碧带着冰冷的蔑视上下打量老法师,斯奎尔不耐烦地扭动身体,贝斯奥德等待着,眼睛越眯越细。巴亚兹终于长叹一声:“好吧,我支持你。”
贝斯奥德露出宽阔的笑脸,罗根失望至极。他本希望第一法师能扭转形势。蠢到家了,老是学不会不要心存幻想。
“很好,”北方之王沉吟,“我就知道你终究会明白我的心思。”他缓缓舔嘴唇,像一个饿汉看着刚端上桌的美味。“我打算入侵安格兰。”
巴亚兹挑起一条眉毛,接着轻笑起来,继而一拳砸在桌上。“噢,好样的,非常好!和平不适合你的王国,对吗,贝斯奥德?氏族间不适合作朋友,对吗?他们彼此仇恨,而且憎恨你,对吗?”
“对,”贝斯奥德微笑,“有点难驾驭。”
“我打赌是这样!但派去对付联合王国,就能捏合他们,对吗?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真漂亮。如果赢了呢?如果赢了你会成为完成不可能壮举的人!成为将可恶的南方佬赶出北方的人!你会受人爱戴,至少也比以前更令人畏惧。即便你输了,也可让各氏族忙上一阵,彼此削弱。我现在想起我过去为何那么喜欢你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贝斯奥德看上去很得意:“当然是,而且我们绝不会输。联合王国防御空虚,自高自大,又全无准备。有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巴亚兹打断他,“你太自以为是了。”
“可你——”
“噢,你是指刚才。”法师耸耸肩,“我骗了你。”
巴亚兹将烟斗举到嘴边,屋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贝斯奥德眯起眼。柯瑞碧则瞪大了眼。斯奎尔眉头紧锁,显得难以置信。罗根脸上又缓缓露出笑容。
“骗了我们?”女巫嘶声道,“你?!”她歌唱般的声音仍那么悦耳,却换了一种音调——急剧升高,尖厉凶残。“你这只老蠕虫!藏在高墙之后,靠你的仆人和破书装点门面!你的时代早已过去,蠢货!你现在不过是空话和尘埃!”第一法师平静地撇撇嘴,向外吐烟圈。“空话和尘埃,老蠕虫!很好,我们走着瞧,我们一定会回你的图书馆!”法师小心翼翼地将烟管放在桌上,一小缕余烟仍在烟斗处袅袅上升。“我们会回你的图书馆,用锤子敲烂你的墙,用剑刺死你的仆人,用火烧光你的书!用——”
“闭嘴。”巴亚兹紧皱眉头,比几天前在院子里面对卡尔达时更深。罗根再度产生了后退的冲动,而且这次更强烈。他不由自主地环视房间想找个藏身地。柯瑞碧嘴唇仍在动,但只徒劳地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敲碎我的墙,对吗?”巴亚兹沉声道,灰眉毛向内收缩,鼻梁上现出一道道极深的沟。
“刺死我的仆人,是吧?”巴亚兹发问。房间突然变得非常寒冷,尽管壁炉里木头仍在噼啪燃烧。
“烧光我的书,你是这么说的?”巴亚兹喝道,“你的话太多了,巫婆!”柯瑞碧双膝发软,白皙的手紧抓门框,身体瘫靠在墙上,金链和手镯叮叮当当撞在一起。
“你说我是空话和尘埃?”巴亚兹伸出四根手指,“你从我这里得到过四件礼物,贝斯奥德——冬日的暖阳,夏日的风暴,还有两件你从不知道,但也出于我的技艺。而你怎么报答我的,嗯?给我这个湖还有这山谷吗?它们本属于我。从头到尾,你只给过我一件东西。”贝斯奥德瞟了罗根一眼,又收回目光。“你欠我,但你却派信使而非亲自来见我,你命令我,你以为自己可以命令我?这可不是我看重的礼节。”
斯奎尔终于回过神,双眼眼珠几乎迸出:“礼节?国王要礼节干什么?国王予取予夺!”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桌子走来。
毋庸置疑,斯奎尔够高大,也够凶残——在别人倒下时踩一脚,很可能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选。但罗根尚未倒下,没有,而他受够了这个自命不凡的蠢货。他上前挡住斯奎尔的去路,一只手按住剑柄:“站住。”
王子用鼓胀的眼睛打量罗根,举起肥硕的拳头,捏着粗大的手指,直到关节发白。“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九指,你这废物!你今非昔比了!现在捏死你像捏鸡蛋一样轻而易举!”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绝不会放你过去。你知道我的厉害。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你这头该死的肥猪。”
“斯奎尔!”贝斯奥德一声断喝,“事情很明白,留下已无意义。走吧。”笨重的王子咬紧牙关,巨大的双拳在身侧开开合合。他怒视罗根,露出最赤裸裸的敌意。最终他冷笑一声,慢慢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