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外剩笔 头陀话说枕中四十八城 稗史大成本传二十八年(第5/6页)
后来想起自从永寿堂不到我这里来之后,很长期间也未将刻版的清样拿来给我看,便过了这些年。因此这些必须补刻,先将自序的年月和马琴二字赶快削去。’向他说了几次,他答应说:‘本来应当及时告诉您,可是疏忽了,实在对不起。’听说已经发售了一千多册,所以我的话有用还是没用,就没把握了。将那个刻印本让妇幼读给我听,虽然都注有假字,但因丢字太多,读了也听不清楚,真还不如隔靴搔痒。因此至今尚未读完,哪里能够勘误?譬如‘单叶’的注音假名ひとへはな,竟误作:‘ヒトヘハ’,这类的例子便知道两三个。又如三月部分的‘雏游’(注:三月三日女儿节摆偶人之游戏) 引了飞鸟井荣雅老君之歌:
都にてやよひのそらののどけくてひな
のあそびも思ひやるかな
(京师三月天晴朗,不觉想起摆偶人。)
将のどけくて误做のどかにて;あそびも的も误做を,这是笔工的误写。还有杂部三十八的本文中有竹都神宫之辞是错误的。对此辞之义,我友伊势松阪的小津桂窗,他有个看法,说竹都是指斋宫(8) 的遗址,距伊势神宫约二十来里,清水滨臣不知而误认作是神宫。竹都在古歌中也有读做故乡的。还有该人的评论,在略注中的‘标识称谓辨’下,对‘样’的解释说:‘虽然书中称做是近世的俗称,但永享年间的古书中有此言,说做近世是值得考虑的。’但我却不那样认为,天朝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便无革命的世代,即使是二三百年前也可说是近世。此辨的文字甚多,容他日有机会再谈。还有一件事也颇似《雅俗要文》的经过。宽政年间京都的书贾中川新七侨居江户时,我应他之所约撰写了一卷叫《花鸟文素》的妇女所需的文字,完稿后给了他,这是文化元年甲子春之事。他说将与近江屋的新八合刻。这年新七回了京都便没再来,这个稿本究竟怎样了毫无消息。经过三十八年,到今年初夏时候,有人告诉我说,与我相识的书肆森屋某,买到《花鸟文素》的稿本,没有告诉我便刻印了。
我很吃惊,便派人去找森屋某,说《花鸟文素》是昔年我给中川新七撰写的粗文,内容写的是什么如今都忘了,一定很拙劣。既没有告诉我,也未请我校阅便刻印是不对的。你如果想刻这部书,我可以为你另写一部,请先将那稿本给我看看。他说《花鸟文素》的稿本已经出版审查当局批准,盖有印信,并已经刻印了。没有告诉你,也未请你校阅是有缘故的。因先生厌恶刻书粗糙,而那个刻版刻得不好,即使拿去请您看也一定不满意,所以便没去。因此我又另派人去,说你的回答我不能同意,如果刻得不好我可将它买下,请把刻版给我看看。这样反复地对他说,他回答说不是把它做单行本,而是做了《百人一首》的附录,而且书都卖光了,如今已一本也没有,待他日翻印后再送给您看。所以至今也没看到。他在十年前,年年向我索戏墨之文稿,从纸皮儿的绘图故事书开始,还有《女西行》、《金鱼传》等许多合卷的绘图通俗小说都已出版。如今没有需要了,便尽说些蛮不讲理的话。我想亲自去同他谈谈,但是我的腿脚不好,没有轿子,就连百八十米也走动不得。况且实不愿为这等麻烦事伤身劳神。且事已过后,说也没有用,所以便放下而没有追究。恐怕有识之士因对那两部书不明就里而加以议论,故谈了这些。书肆为获利而粗率出版,作者为惜名而感到羞耻,两者是水火不相容啊!有人将我的旧作再版伪称做新版;有人买我的旧稿随意出版。
出卖我名号之人,并不知其书之好坏,他们出售我的名号也不告诉我,各自恣意妄为,究竟是何居心呢?有些人不通人情,不明道理,唯利是图,概皆如此。俗语说寿长辱多,我就是这样。”主人这样发牢骚,头陀便安慰道:“古人说,人生识字忧患始,是言之有理的。贫僧还想请问,那《朝夷巡岛记》、《侠客传》、《美少年录》等都只写了一半,距结尾相差尚远,老翁的眼疾如此,恐难以续出,百年后如有他人以凡笔续之,将是莫大的损失啊。”主人听了点头道:“是的,唐山亦有此事。如雁宕山樵的《水浒后传》、天花翁的《后水浒传》以及《续西游记》、《后西游记》等,他们不知作者之隐微,只是随便地画蛇添足,因此不那么受欢迎。因玉不全而以瓦补之,谁能以连城与之兑换?即使不是卞和也将捏鼻而走。不知己便不知人,冒牌儿的作者在唐山也有。《巡岛记》和《侠客传》是由浪速的书肆出版,其书、画的刻版清样,曾让书工和画工拿来给我看,我老后对其已经厌烦,而且志向也不一样了,所以在老眼没有失明之前,就对他们不感兴趣,以至于今。但《侠客传》是我得意的戏墨,据说世之许多看官也在等待出第五辑、第六辑,所以未能续出就是因为上述缘故。另外《美少年录》与本传相同,是文溪堂的藏版,他们虽想把它续完,但是如上所述,现必须由妇幼代书,所以是否能完连我也不得而知。还有随笔等也是由文溪堂约的,几年来想将抄录之书让人读给我听,可是既无其人,也就更难以完成了。我为了慰藉长夜之不明,将我三十多年旧作之小说,让妇幼读给我听,大有隔世之感,如同初次看到一般,许多都已忘记了。其文之拙劣自不待言,其创作方法究竟如何呢?我认为其中不少如果是今天决不会那样写。昔卫国之蘧伯玉据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他是异国之大贤,每五年一化易知前非(9) ,非我之所能及,我仅是偶然能知昨之非。本传是在二十八年前开始动笔之旧作。第四辑五辑以前的体裁与今不同。那是因为已厌恶旧我,而且当今时好也有所不同的缘故。因此回想关东阳、后后山英子曾对本传第一二辑中,八房犬的毛色形似牡丹花感到诧异,问其义于我,还有其他人也曾问过。其后故儿兴继和铃有年叠翠君也感到诧异,当时我未做答,只是说到了结尾你们自然会知道的。问其事的朋友皆是有同好之才子,或二十四五岁,或三十七八岁,皆不幸与世长辞。虽不是业平朝臣之歌,但亦有唯我一人之感。及至不久前撰写了对八房犬毛色的解释,怃然不禁有怀旧之念,甚至将口授之笔停下,凄然落泪。我的知音好友未能看完本传便早已入了鬼籍的,有出羽的茂木巽、江户的蒲生秀实、伊势的栎亭琴鱼,这几个人都是在文化、文政年间夭亡的。今年又听说轮池、孤云、奈须等三翁仙逝。去秋老妹身亡;今春老荆去世还不在此数。还有翠君擅书画、嗜小说,是同好的风流之士,于阳月初五收到了他的讣告,还不到五十岁。因此在广大江户的知音之友皆丧失,今只有我一人了。只在他乡的牟礼、松阪两地还有默老、筱斋、桂窗三同好而已。和汉之才子著大部头之书虽多,但只不过一世一部。我写了四部大部头的戏墨,有三部未完成。以前认为活至何时也感到不足,如今才知道长生并不太好,实在有些后悔。”主人说着叹息不已。头陀也垂涕说:“翁之慨叹是有道理的。不仅翁之知音,世上喜欢此书的青年人未能看完此书便早逝的,也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