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7/9页)

她点点头。“你知道那些骷髅是谁的吗?”

“在我梦中有一个声音,”影子说,“它告诉我了。”

她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那个声音告诉我,那些全部都是我的骷髅。全部是过去的我的骷髅,成千上万个骷髅。”

她看着星期三,说:“我想,他应该是个守护者。”她又露出明艳的笑容,拍拍影子的胳膊,沿着人行道离开了。他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试图——但还是没有成功——不去想象她走路时大腿互相摩擦的样子。

坐出租车去机场的路上,星期三突然转向影子。“见鬼,你到底为什么要掺和那十美元的事情?”

“你少给她钱了。如果她少收了款,就要从她工资里扣钱。”

“见鬼,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星期三似乎真的发火了。

影子想了想,然后才说:“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吗?”星期三眼睛瞪着远处,然后说,“七岁的时候,她把一只猫关进柜子里,听着猫在里面喵喵惨叫了好几天。当猫不再喵喵叫的时候,她把猫的尸体从柜子里拿出来,放进一只鞋盒子,埋在后院。她只是想埋些什么东西。她总是从工作的地方偷东西,通常金额都不大。去年,她去她祖母待的那家老人院看望她,结果从她祖母邻床的老人桌子上偷了一块珍贵的金表,又到其他几个房间里,偷了一些数额不大的钱和私人物品。那些东西都是老人们在他们金色人生最辉煌的年代里的纪念品。回家之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偷来的东西,害怕有人会跟踪找到她,于是她把所有东西都扔掉了,只留下现金。”

“我明白了。”影子说。

“她还有无症状的淋病,”星期三继续说下去,“她怀疑自己可能染了病,却不去治疗。男朋友指责她把性病传染给他时,她还觉得很委屈。她为自己辩护,还拒绝再见他。”

“这些并不重要。”影子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可以对任何人做类似的坏事,欺骗他们,再把他们做过的坏事告诉我,为你自己辩护,是不是?”

“那是当然,”星期三赞同地说,“我骗的人全都做过类似的坏事。他们可能认为他们作恶是与生俱来的原罪,但大部分时候,他们还是不断地重复犯下小奸小恶。”

“所以你从她那里偷十美元就是正确的行为了?”

星期三付了出租车钱,两个人走进机场,向登机口走过去。现在还没有开始登机。星期三对他说:“那我还能怎么办?现在,他们不再向我献祭公羊和公牛了,也不再向我献祭杀人犯和奴隶、吊死在绞刑架上的人和被乌鸦吃掉的人。他们创造了我,他们又遗忘了我。这公平吗?”

“我妈妈总是说‘生活是不公平的’。”影子说。

“她当然会那么说了。”星期三说,“所有当妈的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还有‘如果你所有的朋友们都跳崖自尽了,你也跟着跳吗’。”

“你少给那女孩十美元,我补给她十美元。”影子固执地说,“我认为我做的是正确的。”

有人通知说他们的飞机开始登机了。星期三站起来。“但愿你的选择永远这么清晰正确。”他说话的语气再次充满真诚。

老话说得好,影子暗想,只要能装出诚恳的样子,你就能赢得别人的信任。

凌晨时分,星期三把影子在他的公寓前放下来。寒流已经减弱,但湖畔镇依然那么寒冷,只不过不再是那种超现实感的异常寒冷了。他们穿过镇子时,美亚银行侧面的灯光指示牌显示此时是凌晨三点半,温度零下二十摄氏度。

早晨九点半的时候,警长查德・穆里根敲开影子的公寓房门,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作艾丽森・麦克加文的女孩。

“我想我不认识。”影子睡意矇眬地说。

“这是她的照片。”穆里根说。那是一张高中的照片,影子立刻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是那个戴蓝色橡胶牙套的女孩,她在巴士上一直和朋友聊“我可舒适”泡腾片的作用。

“哦,是的,我认识。她就在我来镇上坐的那辆长途巴士上。”

“你昨天在哪里,安塞尔先生?”

影子觉得他的世界开始旋转起来,即将离他而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罪恶感(你是一个用假名生活的刚获得假释的重刑犯,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脑中悄声说,这还不够吗?)。

“我在旧金山,”影子说,“加利福尼亚州。我帮我叔叔运送一张四柱床。”

“你有能证明自己行程的证据吗?票据存根?任何类似的证明?”

“当然有。”他的裤子后袋里就有两张登机牌存根,他掏了出来,“出什么事情了?”

查德・穆里根仔细检查登机牌。“艾丽森・麦克加文失踪了。她在湖畔镇慈善社团里帮忙,负责喂养动物、带狗散步之类的。每天放学后她就会去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她属于喜欢动物的那种孩子。每天晚上关门后,负责管理慈善社团的多莉・诺普会开车送她回家。可是,昨天艾丽森并没有去慈善社团。”

“她失踪了?”

“没错。她父母昨天晚上打电话报警了。那个傻孩子总是搭便车去慈善社团,那地方在镇外,非常荒僻。她的父母告诉过她不要搭便车,可这里不是会发生那种事情的地方⋯⋯知道吗,这里的人甚至不用锁家中的房门。再说,你也不好跟孩子们详细解释那种事。所以,再看看这照片。”

艾丽森・麦克加文在照片上微笑着,牙齿上的橡胶牙套在照片里是红色的,不是蓝色。

“你可以诚实地讲,你并没有绑架她、强奸她、谋杀她,或者做过任何类似的事情吗?”

“我当时在旧金山。再说我也绝对不会做那种该死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伙计。你想过来帮我们一起寻找吗?”

“我?”

“就是你。我们今天早晨带警犬搜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叹了口气,“唉,迈克。我宁愿她只是去了双子城,去找某个愚蠢的男朋友。”

“你认为有那种可能?”

“我认为有可能。你想加入搜索队吗?”

影子想起在赫因农庄和家庭用品店里见到那女孩的情形,还有她那一闪而逝的带着蓝色橡胶牙套的羞涩笑容。他知道,某一天等她长大之后会变得多么漂亮迷人。“我会来的。”他说。

消防局大厅里聚集了二十来个男女。影子认出其中有赫因泽曼恩,还有几张看起来很眼熟的面孔。现场还有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还有穿着棕色制服、来自县治安官部门的男男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