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萨拉森人[1]之首(第5/8页)

“我希望,女士,”迈克菲说,“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考虑这个事态,而不是总是使用诸如相信这类的词。很显然,任何人在进行公正的调查时,就必须将耍把戏这个假设考虑在内。至于这个假设对于某个调查的人在感情上能不能接受,那无关紧要。除非,要特别重视这个假定,那样,调查的人可能有因为心理原因而刻意忽视这第一点的危险。”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词叫忠诚。”珍说。迈克菲本来在小心翼翼地关鼻烟盒,突然抬起眼来,眼神满是难以动摇的庄严。

“确实如此,夫人,”他说,“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学到,这种美德是如此珍贵,绝不能滥用在某个个人身上。”

此刻响起了敲门声。“进来。”迈克菲说,卡米拉走了进来。

“你和珍谈完了吗,迈克菲先生?”她说,“她答应晚饭前要和我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啊,老太太要呼吸新鲜空气!”迈克菲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很好,女士们,很好,去花园吧。我怀疑他们在花园里帮倒忙,亲痛仇快啊。以此速度,我们还没出手呢,他们就会一统山河了。”

“我希望你能读读我在读的那首诗。”卡米拉说,“那里面有一段诗,正说出了我们此刻等待的心情:尔等何所痴!耐心的激情尽收众妙,我主之正道乃为是。”

“语出何典?”珍问。

“《罗格雷斯的塔列森》。”[2]

“迈克菲先生可能除了彭斯[3],没有赏识的诗人。”

“彭斯!”迈克菲大为轻蔑,大力拉开抽屉,抽出厚厚的一叠纸,“如果你们要去花园,就别让我耽搁你们了,女士们。”

“他一直在和你说?”卡米拉问,两个女人一起走下过道。珍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冲动,她一把拉住朋友的手,回答说:“是的!”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激情,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激情。她们走到前门,拉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尽管很自然,此刻却仿佛天降启示。

一整天来,风势都越来越强,她们遥望着一片如洗的天空。空气遽冷,寒星明亮。在飞渡的残云之上,高悬一轮明月,尽显其狂野。不是那个千万首南国小调里歌唱的艳丽之月,而是那个女猎人,桀骜不驯的处女神,举着致人疯狂的梭镖[4]。仿佛这颗冰冷的卫星第一次为地球所捕获,没有比此时更像预兆的了。狂野的气息也渗入珍的身体里。

她们一心一意地走向花园的最高处,“迈克菲他……”珍开口说。

“我知道。”卡米拉说,然后她问,“你相信吗?”

“当然。”

“迈克菲先生是怎么给你解释导师的年龄的?”

“你说他的长相——或者说外形——这么年轻——能叫年轻吗?”

“是的,从星星上回来的人,都是这样。至少从皮尔兰德拉[5]回来的人是那样。那里还有天堂;以后让导师给你说说那里吧。他再也不会变老一岁,甚至变老一个月了。”

“他会死亡吗?”

“他会被带走的,我想。回到深空里去。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已经有一两个人被带走过,也许有六个。”

“卡米拉!”

“怎么?”

“那——他究竟是什么?”

“他是个人,我亲爱的。而且他是罗格雷斯的蟠龙王。这栋房子,还有我们大家,还有巴尔蒂图德先生和平奇,就是罗格雷斯的一切残余:世界的其余部分,都已经完全是不列颠了。接着走,我们到顶上去。风多猛啊!他们可能今晚要来看导师。”

◆〇◆

那天晚上,珍在那只名叫“鸦男爵”的渡鸦严密注视下洗澡,其他人则在蓝室里开会。

格雷斯·艾恩伍德读完了她的记录之后,兰塞姆开口说:“好,梦境就是这样,梦里的一切情况看来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丁波说,“我不明白,先生,你难道是说,他们真有这样一个东西吗?”

“你怎么想,迈克菲?”兰塞姆问。

“哦,是的,这是可能的,”迈克菲说,“你看,很久前就有人用动物的头颅做过实验。实验室里也经常这样做。切下动物的头,将身体抛弃。如果你以适当的血压向头供血,头还能运作一会儿。”

“真想不到!”艾薇·麦格斯说。

“你是说,头还活着吗?”丁波问。

“活着这个词很模糊。你可以保住头所有的功能。可能一般意义上活着的概念就是如此。可是人的头颅——还有意识——我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

“已经有人试过了,”艾恩伍德小姐说,“一个德国人在第一次大战前就试过了。那是个囚犯的头颅。”

“真的吗?”迈克菲很感兴趣地问,“那你知道结果如何吗?”

“失败了。头颅还是照样腐烂了。”

“我真是受不了这些了,真受够了。”艾薇·麦格斯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那这件肮脏的勾当是真的了——不是一场幻梦。”丁波博士说,他的脸色苍白,面孔僵硬。而他妻子脸上的表情,只不过是克制的厌恶之情,老派学校培养出来的女士,在不得不听到恶心的故事时,就是这种表情。

“我们没有证据,”迈克菲说,“我只是指出事实。这姑娘梦见的,可能真的存在。”

“那么那个头巾一样的东西又作何解释,”丹尼斯顿说,“那溢出他头顶的玩意?”

“你知道那可能会是什么。”导师说。

“我可不清楚自己知道不知道,先生。”丁波说。

“假如这个梦是真实的,”迈克菲说,“你就能猜出来那是什么。只要他们让那头颅活了下来,那些坏家伙最先想到的就是增大它的头脑。他们会用上各种刺激剂。然后,他们会毫不费力地打开颅骨,然后——呃,然后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让头脑沸溢。就是这么回事,我毫不怀疑。人工促成脑部增生,来确保其超强的思维能力。”

“这样的脑部增生促进思考能力,这到底可能吗?”导师问。

“在我看来这是个弱点,”艾恩伍德小姐说,“我觉得,这很可能造成精神疯癫——或者就毫无效果。同样,也有可能正相反。”

众人都在沉思中沉默了。

“那我们所对抗的,就是一个罪犯的大脑,肿胀到超大,它的意识心智我们也无法想象,但很有可能是痛苦和仇恨的意识。”丁波说。

“我们不能肯定头颅确实经受着强烈的痛苦。”艾恩伍德小姐说,“不过,起码脖子会有些痛。”

“眼下我们最迫切要思考的问题,是关于阿尔卡山的头颅这件可怕的事,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我们方面能采取什么切实可行的步骤——我们还是假设这个梦是真的吧,小心驶得万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