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聚集(第9/10页)

汉隆用一个等待的眼神掩饰住自己的愤怒。这个蠢女人总是要询问关于王宫里的那些两仪师,那些被她称作家人的女人和那些海民,愚蠢的问题,无非是她们之间谁和谁的关系比较好,谁和谁的关系比较糟,谁在私下里密谈,谁在相互躲避,他都听过她们在说些什么。就好像汉隆整天都闲极无聊,只知道躲在走廊里偷窥那些女人一样。汉隆从没有对她说过谎。即使被困在这幢房子里,整日都像女仆一样不停地劳作,法理恩还是很有可能知道事实,毕竟她是两仪师。但他还是向法理恩隐瞒了一些事,这让他现在向她提供讯息时愈来愈难以自圆其说了。但想要从法理恩这里得到任何情报,他都要用同等重要的情报换取。不过,今天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海民的离开,还有那些海民发了一天的疯,就好像有人把冰柱塞进了她们的领子,这应该能让法理恩满意。而他所需要的是重要的情报,不是该死的闲聊。

没等法理恩说出问题,厨房通往屋外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姆雷林庞大的身材几乎挡住了整个门口,不过冷风还是涌进厨房,让壁炉里的火苗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一团团火星飞进了烟道。那个大汉关上门,没有显示出任何觉得寒冷的意思,他的褐色外套差不多有两层斗篷那么厚。而且,这个男人不仅身材好像公牛,脑子大概也和公牛差不多。他重重地将一只大木杯砸在桌子上,两根拇指插进腰带里,愤恨地瞪着汉隆:“你要搞我的女人?”

汉隆愣了一下,他并不害怕姆雷林,桌子对面的这个呆子没什么可怕的。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名两仪师立刻从椅子里跳起来,抓起桌上的酒罐,把生姜和丁香倒了进去,又加上一勺蜂蜜,开始摇动酒罐,似乎是要把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然后,她垫着裙摆将拨火棍从壁炉中取出来,一下子插进酒罐里,完全没有查看它是否已经够热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朝姆雷林看上一眼。

“你的女人?”汉隆谨慎地问道,对面那个家伙露出一脸傻笑。

“差不多,主人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能用她,现在法理恩晚上都和我睡在一起。”姆雷林笑着绕过桌子向那个女人走去。这时走廊中传来一声呼唤,姆雷林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法理恩!”夏安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汉隆过来,快点!”喊声还没有消失,法理恩已经将酒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丝毫不顾及泼溅出来的酒汁,迈步向门口走去。现在她只要听到夏安的声音,无论何时都会吓得跳起来。

汉隆也跳了起来,不过他这样反应另有原因。他追上法理恩,在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又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厨房门已经关上了。也许姆雷林终于感觉到了寒冷,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与你无关。”法理恩飞快地说,“你能给我找些可以让他睡觉的东西吗?一些能放进他的酒里的东西。他什么都喝,从不在乎味道。”

“如果夏安认为我违抗了她,那是我的事,你也会这样认为的,如果你还有一点脑子的话。”

法理恩侧过头,越过她的长鼻子盯住汉隆,一双眼睛如同死鱼一样冰冷。“这与你无关。夏安说过,只要你在这里,我就还是属于你的。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变化了。”突然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紧紧地抓住汉隆的手腕,把他的手从法理恩的袖子上拉开,另一股力量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完全无法呼吸。他徒劳地探出左手,想要抓住腰间的匕首。法理恩的声音仍然保持着冷漠。“我本以为另一些事情也会相应发生变化,但夏安的思维从不依照逻辑。她说,如果莫瑞笛主人想要减轻对我的惩罚,自然会对她有所吩咐。莫瑞笛已经将我交给了她,她就用姆雷林来让我明白这一点。要我明白,我只是她的一条狗,除非她有别的想法。”法理恩突然深吸一口气,汉隆手腕和喉咙上的压力立时消失了,空气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甜美。“你能替我弄到吗?”两仪师平静如常,而她刚刚还想用该死的至上力杀了他!想到自己竟然碰触过至上力,汉隆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能……”汉隆揉搓着喉咙,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又开始大口喘气,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挂在绞索上一样。“我可以替你弄些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东西。”等到彻底安全的时候,他会像杀鹅一样把她的内脏都掏出来。

她带着嘲讽的意味喷了一下鼻息:“夏安第一个就会怀疑我,我就算砍掉双手,也不会去做任何违抗她的事,只要能让姆雷林在晚上睡过去就行了,这样我会有思考的时间,这对我们两个都好。”她伸手按在雕花栏杆上,朝楼梯上方瞥了一眼。“来吧,她的命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不能把这个两仪师像鹅一样挂起来再对她动刀,这点实在是可惜。

汉隆跟在她身后,靴子在阶梯上踏出一连串响声,这让他突然想到,自己一直没听见那名访客离开的声音,除非这幢房子里另有他不知道的密道。据他所知,通往屋外的门户只有前门、厨房门,以及屋后的另一道必须经过厨房才能到达的门。看样子,他有可能与这名军人见面,也许这是夏安为他准备好的突然袭击,他暗暗地将鞘中的匕首抽出了一点。

不出汉隆所料,前起居室的蓝纹大理石壁炉中跃动着熊熊火焰,这是个绝对值得抢掠一番的房间。墙边的镀金小桌上陈设着海民瓷花瓶,织锦壁毯和地毯都相当华美,不过这些地毯中的一块现在可能已经完全不值钱了。在靠近房间中心位置的地方,一张毯子盖着一堆东西,如果这张毯子下面那个人的血没有沾污他身下的地毯,汉隆愿意把从那张毯子里伸出来的一双靴子吃掉。

夏安坐在一张雕花扶手椅中。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身穿一条绣金线的蓝色丝绸长裙,腰间围着纹饰富丽的织金腰带,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粗重的金项链,在编结繁复的蕾丝发网下,光可鉴人的褐色长发一直垂到肩头。第一眼看上去,她是个纤细精致的女人,但她的面容里总是掺杂着某种狡猾的神色,她的笑意从不会触及那双褐色的大眼睛。现在,她正在用一条蕾丝花边的手绢擦拭一把握柄头部镶嵌一枚火滴石的小匕首。“去告诉姆雷林,我稍后要让他扔掉……一个包袱,法理恩。”她静静地说。

法理恩的面容波澜不惊,如同抛光的大理石,但她立刻以逢迎的姿态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快步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