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誓言之杖所能做的(第8/9页)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想笑。琪纱到时候一定会站在她旁边,不停地绞动双手,直到她把每一口食物都吃光。但她的目光又已经落在了提亚娜的报告上。妮可拉、蕾铃和珀黛。白塔是一位严厉的女主人,除非白塔在评议会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发动一场战争,否则玉座就不应该……但白塔的确正处于战争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盯着这张只有一个名字的纸片过了多长时间。但是,当史汪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严厉的女主人从不会有所偏爱。

“莉安和珀黛出发了吗?”她问道。

“至少两个小时以前就出发了,吾母。莉安要把珀黛带出来,然后带她骑马前往下游。”

艾雯点点头:“请给戴夏备鞍……”不,现在已经有人认得玉座的坐骑了,已经有太多人了,现在没有争辩和解释的时间,没有时间宣示并施展她的权威。“给贝拉备鞍,在朝北两条街的街角等我。”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贝拉,那是史汪的马,所有人都知道。

“你要做什么,吾母?”史汪担忧地问。

“我要骑马出去。还有,史汪,不要告诉别人。”她看着史汪的眼睛。史汪曾经是玉座,在她的目光下,岩石也会俯首,但现在的玉座是艾雯。“不要告诉任何人,史汪。现在,走吧,快一点。”史汪的额头依旧堆满皱纹,但还是快步离开了。

史汪刚一出去,艾雯就将圣巾从脖子上摘下来,小心地叠起,放进腰间的口袋里。她的外衣是用优质羊毛做成的,相当结实,但也很普通,没有了从兜帽中垂下的圣巾,她可以被看作任何人。

当然,她书房前面的走道上空无一人,但只要走到冰冻的街道上,她就不得不在初阶生组成的白色河流中穿过。在这条河流中,偶尔能看到见习生和两仪师。初阶生会向她弯下膝盖,却不会减慢脚步;见习生在看到她斗篷下面的裙摆不是白色的之后,便会向她行屈膝礼;两仪师只是缓步走开,并且始终都将面孔藏在兜帽里,可能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后没有跟随护法,但营地中的确有一些姐妹是没有护法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姐妹周身都会有阴极力的光晕。只是绝大部分而已。

走到距离书房两条街道的地方,她背对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停在木制走道边缘。她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太阳已经到了西方的半天,如同一颗被破碎的龙山山峰刺中的金球,这座山的影子已经延伸到营地里,为成片的帐篷罩上了一层黄昏的阴霾。

史汪终于出现了,她骑在贝拉的背上,这匹毛发蓬松的小母马稳稳地走在滑溜的雪泥街面上,但史汪仍然紧握着缰绳,双腿夹紧马鞍,似乎非常害怕掉下来,她真是艾雯见过的最糟糕的骑手。她从马鞍上爬下来,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整理着散乱的裙子,并露出一副逃出一条活命的松弛表情。贝拉立刻认出了艾雯,欢快地嘶鸣了两声。史汪又整理好歪到一旁的兜帽,张嘴想要说话,但艾雯警告性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她。她能看见“吾母”这两个字就在史汪的口边,史汪的声音很可能在五十步以外都会听见。

“不要告诉任何人。”艾雯低声说,“不要有任何提醒或者暗示。”这应该能囊括一切可能性了。“陪着琪纱,直到我回来,我不想让她担心。”

史汪不情愿地点点头,看她的表情,几乎可以认为她有些不高兴了。艾雯怀疑自己最后的那一句吩咐可能是很有必要的。留下这个像个郁闷女孩一样的前玉座,艾雯利落地骑到了贝拉的背上。

一开始,她只能让这匹健壮的母马保持行走的速度,以免它被营地街道上冻结的车辙绊到,也是因为哪怕她只是稍稍加快马的速度,也会让人们怀疑史汪骑着贝拉要去干什么。她竭力装成是史汪骑马的样子,在贝拉的背上摇摇晃晃,用一只或两只手紧抓着高鞍头,这让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要从马背上掉下去了。贝拉不停地转过头来看她,它知道是谁在自己的背上,也知道艾雯不应该是这么笨的。艾雯继续模仿着史汪,并竭力不去想太阳的位置。她们走出营地,经过成排的马车,一直走进了树林。

然后,艾雯就俯下身,把脸埋进贝拉的鬃毛里。“你把我带出了两河,”她悄声说道,“现在你能跑得像那时一样快吗?”然后她直起身,猛踢贝拉的肋骨。

贝拉没法像戴夏那样迈开颀长的四肢,大步奔驰,但它强健的短腿用力蹬在雪地里。它曾经是一匹拖车马,不是跑马或战马,但它用尽全力奔跑着,像戴夏一样努力向前伸展头颈。太阳又滑下去一点,天空仿佛突然涂了一层油脂。艾雯低伏在马背上,不断地催促贝拉快跑。她知道,自己没办法跑过太阳,但她还有一点时间。她配合着贝拉的步伐蹬着双脚,贝拉用力向前奔跑。

夜幕落下,周围变得愈来愈黑,过了不久,艾雯看见月光在艾瑞尼河面上闪动。她还有时间。这里差不多就是她骑着戴夏,和加雷斯并辔而立,看着船只驶入塔瓦隆的地方。她勒住贝拉的缰绳,仔细倾听。

先是一片寂静,然后,艾雯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嘟囔,那是男人们在拖拉重物走过这片雪地时,尽量压低了声音的抱怨和脚步声。艾雯让贝拉穿过树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影子在晃动,她听到钢刀从鞘内抽出的声响。

这时,一个男人在不远处说话了,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艾雯还是能够听见。“我认得这匹小马,是属于一位两仪师的,就是他们说的那位曾经是玉座的两仪师。我看她可不像,看上去,她的年纪也就和他们说的现在的那位玉座差不多。”

“贝拉不是小马。”艾雯高声说道,“带我去珀黛·考索恩那里。”

十几个男人从黑夜的阴影中走出来,环绕在她和贝拉周围。看上去,他们全都以为她是史汪,不过艾雯正要他们这样想,对于他们而言,两仪师的身份已经足够了。他们引领她来到珀黛身边。珀黛正骑在一匹比贝拉高不了多少的马背上,用一件深褐色的斗篷裹紧了身体,她的衣服同样是深褐色的。在晚上,白色就太显眼了。

珀黛也认出了贝拉,伸手挠了挠这匹母马的耳朵。

“你留在岸边。”艾雯低声说,“结束之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听到艾雯的声音,珀黛猛地抽回了手,仿佛被蜇了一下。“为什么?”她的语气算不上质问,毕竟她已经学会了一些规矩。“我能做这件事,两仪师莉安已经向我解释过了,我能做到。”

“我知道你能,但不会像我做那么好,现在还不行。”这听起来还是很像一种批评。珀黛不应承受这种批评。“我是玉座,珀黛,有一些决定,只有我能做。有些事,我不应该让初阶生去做,当我能够做得更好的时候。”也许这样说不够温和,但她没办法解释蕾铃和妮可拉的事情,也没法解释白塔对她所有女儿的要求。玉座不能向初阶生解释这种事,初阶生还没有准备好学习玉座之道。